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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與他的情婦（第1頁）

餐廳里飄散著食物的香氣。長條餐桌旁坐著三個人。阿希莉帕、尾形百之助，以及坐在兒童椅上、努力學(xué)著用筷子夾豌豆的花澤明（5歲）。

晚餐是簡單的日式料理：烤魚、燉煮蔬菜、味噌湯和白飯。

尾形坐得筆直，動作一絲不茍。他夾起一塊魚肉，目光落在明略顯笨拙的手上。明正用筷子試圖夾起一顆圓滾滾的豌豆，試了幾次，豌豆都滾落到桌上。

“手腕太低，”尾形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筷子不是這樣拿的。手臂抬起來，指尖用力。”他的眉頭微蹙，語氣里沒有不耐，卻有一種嚴(yán)苛的審視。

明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努力地調(diào)整姿勢，小手緊張得微微發(fā)抖，那顆豌豆更是不聽使喚地到處亂滾。

阿希莉帕看著兒子委屈又努力的樣子，放下自己的筷子。她伸手，用勺子舀起幾顆豌豆，自然地放進明的小碗里，動作輕柔。

“別急，明今天已經(jīng)很努力在學(xué)了，對不對？慢慢來就好。”她安慰明，然后抬起頭，看向尾形，“過于注重這些的話，食物吃起來就不‘品那’（pa，阿依努語：好吃）了。”她的目光清澈坦蕩，沒有責(zé)備，只是陳述一個關(guān)于享受食物本身的簡單道理。

尾形夾菜的動作頓住了。他抬眼看向阿希莉帕。她今天似乎有些不同，眉宇間帶著一種難得的、因文化事業(yè)推進而生的淡淡光彩。她的話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深潭，在他心中激起一圈微瀾。他看著她坦然的眼睛，又瞥了一眼碗里那顆被自己夾得幾乎散開的魚肉，沉默了。餐桌上只剩下碗筷輕微的碰撞聲。

片刻的靜默后，阿希莉帕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彎起一個輕松俏皮的弧度。她沒有看尾形，而是轉(zhuǎn)向正低頭扒飯、情緒低落的明，用輕快的聲音說：“明，明天早上，媽媽給你做野鴨奇卡卡普（au

dish:

一種用肉和蔬菜燉煮的食物）好不好？”

明立刻抬起頭，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媽媽！”

阿希莉帕笑著點頭，目光卻像是無意地掠過尾形，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和純粹的贊賞：“當(dāng)然。你阿恰（acha，阿依努語：父親）的槍法可是非常非常準(zhǔn)的，打多少只野鴨都不在話下！”

明猛地睜大眼睛，驚訝地看向自己一直覺得嚴(yán)厲又陌生的父親，小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崇拜：“父親……會射擊嗎？很厲害嗎？”

尾形握著筷子的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他正夾起一片腌蘿卜，動作僵在半空中。他沒有立刻回答兒子的問題。阿希莉帕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笑意，還有一絲他幾乎從未在她眼中見過的、近乎明媚的肯定。

餐廳的燈光柔和地灑下，照亮了阿希莉帕帶著笑意的側(cè)臉，照亮了明眼中驟然升起的、純粹的崇拜光芒，也照亮了尾形臉上那一瞬間的錯愕和……某種被猝不及防擊中的、深藏于堅硬外殼下的東西。

他垂下眼瞼，將那片腌蘿卜慢慢送入口中，咀嚼的動作變得異常緩慢。最終，他只是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低沉的，幾乎難以辨認(rèn)的回應(yīng)：“……嗯。”算是回答了明的疑問。

晚餐在一種奇異的、混合著孩子興奮、母親輕松、以及父親沉默的氛圍中繼續(xù)。窗外，夜色漸濃。

幾日后，百合子果然再次造訪。這次，她乘坐的馬車停在院外時，阿希莉帕正站在廊下。百合子沒有帶昂貴卻冰冷的商號禮盒，而是提著一個樸素的竹編食籃，自己抱著一個素雅的布包。

“明日子夫人，”百合子的聲音比起上次少了幾分緊繃，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我…帶了些東西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舉起手中的籃子，“是…是我覺得還不錯的清甜糕點，和一點…我自己喜歡的玉露茶。”她特意強調(diào)了“我自己喜歡”，臉頰微紅。

阿希莉帕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像陽光穿透林間薄霧。“快請進！”她熱情地招呼，接過籃子時指尖不經(jīng)意碰到百合子的手，后者微微一顫，卻沒有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