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謝凌,已經換了一副面孔,別有深意地看著江月還,看樣子已經知道她的來意。
江月還輕輕跪了下來,低聲道:“小女江月還,拜見太子殿下。
”謝凌沒說話,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
江月還一鼓作氣,把她如何被父親逼迫,代替太子妃和親的事講了出來,一邊講一邊看謝凌的表情,他面不改色地聽完,手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江月還意識到,他早就知道了,然而具體多早,她無從判斷,也許是從他恢復神智后發覺太子府已經被文將軍與高嬤嬤掌控,只是她不明白,為什么他知道她是假的,卻還假裝不知道呢?難道只是為了讓高嬤嬤跟文將軍放松警惕?那這么說,這些時日,他對她的好和關心都是假的……江月還心上劃過一絲淡淡的哀愁,迫使冷靜下來,淡淡地道:“殿下,您既然沒有拆穿我,應該是我對您還有用處吧。
您故意讓我看出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不就是想讓我在您跟文將軍之間做出選擇嗎?我選您。
”謝凌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沒想到江月還看得還挺透徹,不過她錯了。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我與文臾自幼相似,你與她再像,我不可能分不出真假。
文江軍也不會相信我沒認出你來,只不過他們沒有機會捅破,所以只能假裝不知情,直到今日你說要外出踏青,他們的機會來了,只是沒想到其實我的禁軍,從未交還給父皇……”江月還愣住,原來天真的只有她自己。
再往深處一想,江還月更加不寒而栗,“那若我沒有坦白呢?”謝凌忽然笑了,笑得和平日一樣和藹可親,他走來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江月還猶豫了一下,才把手遞給他。
他將她扶起來,道:“這次他沒殺得了我,還有下次。
”江月還道:“既然你都知道,為什么不告訴皇上?或者皇后。
”謝凌看了她一眼,毫無感情地說:“他們與我何干,晝國如何也與我無關。
”江月還怔住了,不敢相信這是一國太子說的話,晝國風雨飄搖,文家只手遮天,甚至有叛國之嫌,已經到了太子妃去和親的地步了,堂堂一國太子,竟說與自己無關。
江月還憤憤道:“怎會與你無關,你是太子,你是晝國的未來,皇上病重,就算和親,也不可能高枕無憂。
封遼虎視眈眈,若再與文家聯手,晝國的未來可想而知,晝國的黎明百姓又該當如何?”謝凌被江月還這一番話驚得睜大了雙眼,但很快他便自嘲地笑了笑。
“你可知我這太子之位是如何來的?”江月還搖搖頭。
謝凌不禁想起十七歲那年的夏天。
謝凌是四皇子,前面三個皇子,大皇子夭折,二皇子跟三皇子皆是沈貴妃所出,只有他是皇后嫡子,但因皇上不喜皇后,遲遲不肯冊封太子。
直到他十七歲那年,皇上突發急癥,大臣們逼迫皇上冊封他為太子,皇上仍猶豫不決,皇后為了家國安穩,提出退位,讓皇上立沈貴妃為后,在二皇子跟三皇子之間選一個立為太子,然而此話一出,二皇子當夜就中毒身亡,三皇子也受了重傷,兩個親生兒子為爭奪皇位互相殘殺,沈貴妃悲痛欲絕,從此臥床不起了……傳聞都說,其實是皇后的計謀,是皇后害死了二皇子與三皇子,如此一來,只能立嫡子謝凌了。
冊封太子,自古以來都是大事,但謝凌冊封太子那日,皇上只擬了一道圣旨,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也沒有照例讓他入住東宮,而是住這前朝廢太子的舊宅。
其實這些,他都不在意,他與父皇向來沒有父子之情,做不做這個太子他也無所謂,只想肆意瀟灑地生活。
他有母后一人的疼愛足矣,然而,皇后卻在一個月后,突發惡疾,連一句話也沒留下就撒手而去了。
那是炎炎夏日,他與侍從從太子府溜出宮去看江湖雜耍,看得正起勁,忽聽皇宮里的喪鐘敲響,本以為是父皇,沒想到是他的母后……母后身強體健,怎會就這樣驟然薨逝,他無法接受,在宮里大鬧了一場,太傅來勸,他揚手掌摑太傅,還一把火燒了太和殿,讓皇上徹查皇后之死,本就不喜歡他的皇上,氣到親手杖責他,就連皇后的葬禮都不許他參加,把他關進太子府,一關就是三年。
謝凌說完這些,神色悲涼地瞧著江月還:“這樣的皇上,這樣的晝國,與我何干,何況就算沒有我,也有其他人,一個國家永遠不缺太子……”江月還聽完他的話,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那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