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野獸狩獵的標準姿態…◎
裴牧青一般不會主動化成狼形,拿取東西不太方便,以及掉毛做衛生太麻煩。但不可否認,變回動物的形態,確實能夠有效舒緩情緒,比平常更加放松。怪不得小兔非飯點不變成人,在家也天天垂著耳朵。
甩甩耳朵,裴牧青叼著睡衣甩到床上,銀灰色的皮毛在空中劃過一道流光的弧線。四只狼爪輕盈盈落地,隱約露出黑巧克力色的爪墊。體型巨大的狼跳到床邊的懶人沙發,用爪子刨出合適的凹陷,然后把自己嚴絲合縫地嵌入。在灰色沙發上形成灰白分明的八卦圖。尾巴隨意搭在扶手處,墨色尾尖掃到地上,又被裴牧青撈起來,墊在爪下。
今天有點累,有點說不出的郁悶。
或許是因為在醫院跑了一天,太累。也可能是接到那通電話,裴牧青和爺爺并不熟悉,小時候短暫住過一陣子,回憶也不太美好。后來搬到陸尋葉家里,逢年過節也不怎么回去。這兩年在公司上班,人長大了點,也就往來多了些。但也遠遠沒有到了親昵的地步,更別說去了一大家子不熟悉的湊著勉強演出其樂融融的樣子,最近還開始插手裴牧青工作上的事。有這功夫還不如去舅舅家陪妹妹玩,看看舅媽。
裴牧青自覺不太適合呆在底下,會影響小兔的心情。
他決定先睡一覺,醒來再下去給小兔子熱杯牛奶,當作賠禮道歉吧。剛才有點收不住情緒,可能會讓小兔子感到不舒服。
睡著之前,電光火石間發現自己忘記定鬧鐘了,只好又叼著手機,用大爪子勉強輸入密碼,艱難地定了一個一小時的鬧鐘,然后困倦地把腦袋埋回爪子里。
變回動物,無論是聽覺還是嗅覺,都會比人類要敏銳得多。月光從沒拉緊的窗簾縫隙中穿過,落在白絨狼耳朵上。盡管主人正緊閉雙眼沉沉入睡,毛茸蓬松的三角狀耳朵已經悄悄立起,捕捉門外細微的動靜。
噠、噠、噠,蹦蹦跳跳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然后在門前停住。
細微的撓門聲響起,同時從門縫底下,逸出一股濃濃的兔子味兒。
狼爪子換了個姿勢,擋住臉,裴牧青還在睡覺,但兩只大耳朵已經立起來,朝著門的方向晃動。
“啪嗒。”沉悶的聲音傳來,小兔撓了幾次,發現無人迎接。用腦袋頂頂,沒開,反倒把新梳理的絨毛弄扁了。他急忙用兩只前爪重新梳理,再次伸出一只雪白兔爪撓門。
奇怪,人類在干什么呢。本來想直接變成人開門進去,但是裴牧青嚴令禁止自己沒有穿衣服在家里晃蕩,會變得特別兇。只好作罷,再不來開門就下樓拿衣服。
小小的毛絨兔爪拍在門上,并不知道隔著一道門,貼著一只碩大的狼腦袋。
裴牧青覺得很熱,腦袋也疼,沉沉地睡了一會兒,就被熱醒了。迷迷瞪瞪地聞到一股青草味,巨大的狼吻已經先腦子一步跟過去,在門縫底下嗅著,呼出灼熱而濕潤的氣體。暗色房間里,亮起兩道寶藍色的光芒。
他不太清醒,無聲地躍到門后,前爪抓地,緩慢壓低身體,蓬松的狼尾巴搖晃一下,安靜地擺在一旁,那是野獸狩獵的標準姿態。澄澈的寶石眼里映著門縫,狼的視力很好,能夠輕而易舉透過黑暗,捕捉到一團白絨絨。
雪白的小兔爪矜持地并攏,像兩粒剝好的山竹。一顆山竹抬起來,在門上敲敲,又乖巧地并回去。
小兔。他昏昏沉沉的,忽然感覺嘴巴干得厲害,涌起一股舔舐的沖動,想把門外的兔子含在嘴里,沾濕,打上名為裴牧青的標記。
狼爪子輕巧地旋開門鎖,黑暗里,只有月光籠罩著臥室,門外也是黑暗的,遠處是樓下不斷變換的電視光芒,隱隱約約傳來嘈雜聲。熟悉又陌生,不似他一人在家時的寂靜。
小兔撓了半天門,有點煩。不知道是這里的味兒太沖,還是總感覺腳底下有熱騰騰的水汽撲過來,反正心底撲通撲通的。把爪子換了個位置,兔疑惑地發現表面的絨毛有些潮濕,聞聞,臭。
人這么久還不開門,讓兔有一點擔心。
剛轉身,門就緩緩開了一條縫。
第一眼覺得視線低低的,暗暗的,邊緣毛茸茸的。像是有什么籠罩在上方,小兔猶豫一下,夾著尾巴,猛地抬頭。
風吹過窗簾,咔噠的一聲,光影晃了晃眼睛。他睜開眼再看時,視野好像變得開闊了。
飄飄搖搖的窗簾露出光的間隙,晃動,在黑暗中看起來有那么點恐怖電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