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墻上貼著幾張獎狀,透明膠封好貼著,歲月悠久,染上了黃。他一眼就看到了“裴牧青”這三個字,自動屏蔽陸尋葉的聲音,認真識別上面的文字。哦,是三好學生和優秀干部,還有競賽金獎,演講第一名。
看起來是一只很厲害的小狼,很會念書。
陸尋葉在背后檢查了一下臺燈是否可以調亮,窗戶的紗窗關上沒有。拿著手機點進裴牧青的聊天框一項項對好,暗嘆自家侄子哪里是養了只小兔子,分明是養了個金貴的祖宗。自己活得糙,倒是對小兔精細上心,有了老婆還得了,大概率是一個耙耳朵,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是個好老公。
轉頭看著小兔還在看獎狀,他笑著介紹。
“這是牧青初中到高中的一些獎狀,本來他都不帶回來的,丟在宿舍里。你舅媽看了通知群里的合照,才知道這個臭小子獲獎了。”
“念叨好幾次,才讓他放假時候帶回來,和琳琳一樣貼在家里顯擺一下。”陸尋葉背著手,也和小兔一樣站在這面墻這里欣賞,“原來客廳也有,后來琳琳給占了,剩下的收到抽屜里,應該在書柜上。”
小兔目光又挪到書桌上,柜子上疊著幾本厚厚的筆記,一個透明盒子上貼著各種各樣的貼紙,里面隱約露出獎狀的顏色。還有一張裴牧青和陸尋葉一家的合影。
“一晃眼就這樣大了……”陸尋葉感嘆了一會兒,拍拍小兔的肩膀,“好啦,你今晚就在牧青房間睡一覺,明天和我一起去上班就好。”
門被輕輕地關上,小兔摁亮了臺燈,趴在書桌上,放出兩只耳朵,無聊地敲敲桌子。他手里還抱著這套睡衣,想著裴牧青的叮囑,只好慢吞吞地換上。
沒有裴牧青的味道,他想,小鹿家的洗衣液也沒有家里的好聞。
他仰著頭參觀這個小房間,這里看起來比他們家里還少一點生活痕跡,不像是裴牧青長大的地方之一。架子上有裴牧青放的賽車模型,獎狀獎杯,還有署名的筆記本。但好像也只有這些,小兔轉悠一圈,在上面識別到微不可察的氣味,感到些許安心。
大大咧咧地拉開床頭柜,兔子可沒有什么禮貌之說,這是他男朋友的柜子,四舍五入就是他的,兔子無聊,只好探索一下打發時間。
木制的深棕色抽屜拉開,小兔愣了下,空蕩蕩,只有一本相冊還有一個小汽車模型,套在玻璃罐里防塵。這看上去很眼熟,因為在他們家里,也放著一本。小兔翻開一頁,是小狼和爸爸媽媽,往后也是。不過這本相冊比家里的薄很多,籠統就幾頁,大部分是和陸尋葉一家的照片,只在前兩頁放了和父母的照片。
小兔靠在床頭,借著臺燈翻看著相冊,隔著光陰和留著寸頭的裴牧青遙遙相望。裴牧青年少時一身藍色校服,頭發剃得短短的寸頭,露出濃密的眉毛和銳利的眼睛,或許是裝酷,站在山頂和旁邊的青松比誰站得直,沒有表情的幾張顯得很不好惹,感覺一拳可以把兔子揍扁。
他手指一動,翻了一頁,哦,沒事了。一個粉紅裙子的小女孩揪著很不好惹的家伙的耳朵,笑著流口水,大概是琳琳。年少時的裴牧青還帶著點尚未消退的圓潤,很無奈地托著這個小孩,朝鏡頭勉強比個剪刀手,但眼神很柔軟。
相冊很快翻完,小兔意猶未盡,又看了一遍,最后把折角的部分一頁頁壓好。他看著這本舊相冊,邊角翹起,是被翻閱過很多次的樣子,或許小時候的裴牧青也像他一樣,穿著幼稚的睡衣,靠在床頭,一遍遍地欣賞。
手指摩挲著最后一頁的空白,小兔突然很遺憾,這里少一張兔子的照片。也不對,他倚靠在床頭,點點相片上裴牧青稚嫩的臉龐,如果那時候兔子也在就好了,晚上在臺燈下,可以陪他一起看照片,或許不會很無聊,也不是一個人。
小兔把相冊放回去,撥弄了一下小汽車模型,裴牧青的媽媽好像就是開賽車的,酷酷的,裴牧青喜歡這個也很正常。
研究完房間里的點點滴滴,小兔趴在新換的枕頭和被子上發呆。分開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開始想念裴牧青,想念他的聲音,想念他的氣味,想念他的擁抱。
房間門被輕輕地敲了敲,是陸尋葉。他查完琳琳的房,看到這間房門還透著光,一視同仁地過來催小孩熄燈睡覺。
天呢,竟然還要管大家睡覺的時間。小兔同情被沒收手機且強制睡覺的琳琳一秒鐘,感嘆上學這樣辛苦。
入鄉隨俗,小兔只好熄燈,連帶著臺燈一起。但又沒有裴牧青在身旁,睡不著,抱著膝蓋坐在床頭發呆。
家里睡覺會有個小夜燈,這里沒有,在黑暗中,好像有點冷,也沒有一個抱抱。
他垂著眼睛,自己用兔耳朵裹著脖子,暖乎乎的,假裝是裴牧青的手臂。假裝了一會兒,沉沉地嘆了口氣,爬下床,去桌子上把手機拿過來。
在那句“你要乖乖的,在舅舅家睡兩天,我就來接你回家”之后,只有一個接通的通話,裴牧青沒有給他發消息。這樣忙碌嗎?手機屏幕亮光映著小兔白皙的臉,他咬著唇,在上面敲敲打打,對著這個聊天框輸入。
“裴裴,你在忙嗎?”刪掉。
“兔有點睡不著,有點黑這里。”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