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相對平坦的草地上,綠草如茵。
晚風(fēng)輕柔地撫摸過青草,雨后的露珠從葉片頂端滾落,染成鮮紅的顏色,沉重墜落在土地里。
幾只瘦骨嶙峋的野狗貪婪地埋在肉塊中撕扯著,享受著這場從天而降的盛宴。利齒尖牙上掛著艷紅的肉塊,它們咀嚼著、啃食著,發(fā)出威脅的低吼,試圖獨占所有的食物。
一只黑狗忽然抬起頭來,停下動作,仰起被鮮血浸濕的鼻子。巨大的舌頭隨意舔舐著唇邊的鮮血,它在空氣中嗅聞著,雙耳警惕地挺立。另外幾只野犬也收回放在彼此身上的注意,一齊抬頭,緊盯著黑黢黢的樹林。
林間傳來幾聲鳥鳴,風(fēng)平浪靜,安靜而祥和,似乎和往常沒有什么不同。
然而它們卻明顯躁動不安起來,黃澄澄的眼珠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入口。
一道身影從暗處走來,顯出挺括的輪廓。藍白的眼眸在暗處同樣泛出冰涼的色澤。
裴牧青撥開斑駁樹葉,循著血腥味,往這里走來。地上出現(xiàn)一些灰白絮狀物,裴牧青隨意拾起一縷打量,沾著草屑,泛著紅色的潮意。
他嗅了嗅。
氣味很雜,兔子、貓咪、狗狗,不止一只。
血腥味刺激得他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瞳孔在一瞬間猛地縮成針尖狀,又迅速張開,凝成興奮的姿態(tài)。
或許是化形期狼的生物本能,被兔子的鮮血所吸引,裴牧青鬼使神差地追尋而來。
畢竟,在每一只狼的眼中,兔子就等于肥得流油、傻里傻氣的大餐。哪只狼沒有一只夢中情兔,沒有為兔子瘋狂過的歲月呢?
這是刻在生物基因里的本能——被兔子所吸引,裴牧青亦然不能免俗。
更別說是在化形期的裴牧青。
他近乎是癡迷地,循著味道走來。
野狗發(fā)出威脅的低吼。爪子踩到落葉,發(fā)出輕微的“咔嚓”聲,在安靜地環(huán)境中格外明顯。它們呈半環(huán)狀緩緩向裴牧青逼近,帶著潮濕的腥臭味,它們試圖驅(qū)逐入侵性者。
裴牧青嫌棄地皺了皺眉,半退一步。
他隱隱呈現(xiàn)出狼的情狀,狼吻似現(xiàn)非現(xiàn),轉(zhuǎn)化出的狼眼泛著機械光澤的藍白,漫不經(jīng)心地回視。
薄唇分開,隱隱露出艷紅的舌尖,兩顆尖銳的犬齒格外顯眼。裴牧青喉嚨間發(fā)出短促的一聲低吼。
似是分辨出什么,野狗們尾巴猛然緊貼在身后,俯下身體,低低嗚咽著,不甘心地看了眼腳邊的碎塊,快速掉頭離開。
裴牧青打量著周圍。
兩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破了大口子。小貓小狗的軀體從里面掉出來,上面布滿齒痕,殘缺不堪。
他解開袋子,里面隨意堆疊著各色動物。像被主人隨手塞進垃圾袋里的毛絨玩具,玩膩了,就只能臟兮兮地擠在一起,散發(fā)出一股難忍的氣味。
除了被野犬撕咬的痕跡,裴牧青檢查著一只戴著粉色花邊圍兜的小狗,潔白的絨毛被血污黏住,四肢呈現(xiàn)不正常的彎曲。
籠子里都是些常見的寵物,有的毛發(fā)雖然凌亂,像是路邊隨處可見的流浪兒,可也算是圓乎,看起來有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有的有著漂亮的棕色卷毛,掛著皮質(zhì)的名字牌,是被人精心疼愛的痕跡。
現(xiàn)在都在臟污中睜著驚恐的眼,不甘心地離開這個世界。
愛惜與毀滅,都簡單地堆擠在廉價的塑料袋里。
兩個袋子里大概有十來只貓狗,竟然還有一窩兔子。裴牧青一一試探過呼吸,檢查它們當中是否還有幸存者。
指尖觸碰到冰涼毛絨的軀體,手感像布娃娃,卻濕噠噠地在干凈的皮膚上留下血色。無論是作為動物還是人類,裴牧青都覺得萬分不適。
他感到自己的胃部抽搐痙攣著,像是染上了什么疾病,從指尖開始,冰冷僵硬而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