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柳磊案后,這還是頭回在公開場合碰面。
金滿倉猛地轉頭,對著身后的隊員吼了句“把隔離帶再拉緊點”,聲音大得像要把空氣撕開道口子。
溫羽凡收回視線,喉結滾了滾:“讓驚蟄把武備組的折疊桌扛過去,在咨詢區旁邊搭個臨時臺子。”他扯了扯制服領口,邁開長腿往人群里扎,“我去看看林晚秋那邊。”
溫羽凡剛邁過臨時指揮部的門檻,就被幾道攢動的人影堵了個正著。
攝像機的閃光燈像驟雨般砸下來,“咔嚓”聲連成一片,晃得他視網膜上殘留著細碎的光斑。
舉著話筒的家長們往前涌,人群邊緣的拉桿箱被擠得“哐當”作響,有個穿碎花裙的大媽甚至把保溫桶舉過頭頂,桶沿的水漬滴在他的制服肩章上。
“溫科長!我家娃從小喝不得補品,那淬體餐要是強買強賣可不行!”穿中山裝的老者把《新生須知》拍得啪啪響,眼鏡滑到鼻尖也顧不上推,“上面寫著‘自愿’,可昨天有人說不買就不讓進實戰課!”
“還有混合宿舍!”染著栗色卷發的女人突然尖叫,指甲幾乎戳到溫羽凡臉上,“我兒子體檢表上寫著‘純人類基因’,憑什么要跟長尾巴的住一起?要是半夜被當成實驗品怎么辦?”
她懷里的文件夾散開,掉出張打印的新聞截圖,標題赫然是“新神會基因實驗丑聞”。
擴音器被溫羽凡攥得發燙,金屬網罩上沾著他的指溫。
“各位安靜。”他的聲音透過電流傳出,帶著種碾過碎石的質感,壓下了嘈雜的議論,“基礎餐食每天三葷兩素,含標準淬體所需的蛋白質與微量元素,由財政按人頭撥款,一分錢不用花。”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舉著手機錄像的人群:“至于自愿選購的高階套餐,里面的千年雪蓮、深海鮫油,物價局有明碼標價,收據可查。”
說到宿舍,他抬手指向校門內側的公示欄,那里貼著張巨大的基因隔離裝置示意圖,紅箭頭標著“納米級能量屏障”:“每間宿舍都有三重防護,變種人同學的異能波動會被限制在安全閾值內,特勤九科的巡邏隊每小時會查一次崗,監控實時連到總局。”
話音未落,人群后方突然炸開驚呼聲。
有個扎高馬尾的女生像被按了彈簧,猛地騰空而起,校服裙擺劃出道利落的弧線,右腳帶著破空聲踹出去。
“砰”的一聲悶響,個穿黑
t恤的男生捂著肚子踉蹌后退,后腰撞在宣傳欄上,玻璃震得嗡嗡響。
“看什么看?眼珠子再往我胸口瞟,下次就不是踹肚子了!”女生落地時馬尾甩得像鞭子,帆布鞋碾過地面的塵土,激起細小的灰霧。
她攥著拳頭,指節泛白,校服領口的紐扣崩開兩顆,露出里面印著“川渝體校”的運動內衣。
周圍瞬間死寂,連攝像機的快門聲都停了。
那男生卻突然笑起來,揉著肚子直起身,指腹擦過嘴角的土灰:“好功夫!標準的‘旋風腿’變招,比我師姐踢得還脆生。”他往女生面前走了兩步,伸手要握:“王磊,嶺南武館的,交個朋友?”
女生愣了愣,攥著的拳頭慢慢松開,馬尾垂在肩頭輕輕晃:“蘇曉曉,川渝體校的。”她抬手撓了撓后腦勺,耳尖發紅,“剛才……確實有點過了,對不住。”
“沒事沒事,”王磊擺了擺手,“是我不對,走路沒看路。”
圍觀的人群突然爆發出哄笑,有人吹起口哨,有人拍著巴掌喊“好!”。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氣。
穿碎花裙的大媽把保溫桶往地上一放,扯著嗓子喊:“這閨女夠勁!我家小虎要是敢耍流氓,我也讓他嘗嘗這滋味!”
溫羽凡站在原地,看著那兩個少年交換聯系方式。
他緊繃的下頜線終于柔和下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睚眥面具掛墜。
或許,武道改革最根本的希望,從來都不在那些厚厚的政策文件里,而在這些少年身上——在他們沖動的拳頭里,在不打不相識的坦蕩里,在這蓬勃得快要溢出來的生命力里。
午后的日頭像團燒紅的烙鐵,把操場的塑膠跑道烤得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