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極輕的回應從她唇間擠出,細弱如絲。
這失心瘋,大白天的,掌你頭的燈…看著少年那磨蹭的樣子,祝無咎莫名一哂,真是像極了他養的那只云雀,極端畏懼他,卻又不得不討好他。
蘇漁垂著頭一徑往前走,快走到帳前時,余光瞥見朱祉叡垂在身側的指節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蜷。
她覺得定是自己眼花了。
從侍從手中接過銅燈,燈柄冰涼的觸感,她一個激靈,銅燈豁然脫手——燈落下的瞬間,一雙粗糲的手穩穩地將它接住了。
“小心。
”低沉的嗓音略有些沙啞。
朱祉叡將燈遞回到她手上。
蘇漁抬頭一看,他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
她穩穩握住了燈柄,聲若蚊蠅,“多謝…”銅燈昏黃搖曳的火光,只堪堪照亮了腳下的方寸之地,燈火將她惶恐的身影拉長了,扭曲的陰影投在了地上,像極了臺上唱戲的花臉。
朱祉叡和祝無咎走在前面,蘇漁提著風燈緊隨其后,步履有些虛浮。
兩名親兵掀開厚重的帳簾,一股混合著鐵銹和炭火的味道撲面而來。
營房內的光線很暗,只有幾盞牛油燈和炭盆的火光。
巨大的輿圖鋪滿了整個梨花木長案,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標記。
她朝墻壁上瞥去,注意到那副草書沒了。
祝無咎身后跟著一個影衛,他懷中抱著一柄烏鞘長刀,腰間左右還各懸一把魚腸短刀。
蘇漁瞟了眼那抱刀之人,想來此人便是鬼二了,世間唯一能與霍驍戰成平手的人。
這種高手竟被祝無咎收羅了去,當真暴殄天物。
朱祉叡走到主位,他并未即刻坐下,而是轉過身靜靜地看著祝無咎。
祝無咎信步走入,他四下環顧一圈,目光又落回到朱祉叡臉上。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化作無聲的暗流。
房內鴉雀無聲,只有火盆偶爾噼啪的炸響。
蘇漁決定做那個沒眼力見的,“兩位大人慢慢聊,小的去伙房挑兩樣點心。
”正要開溜,耳畔驀地傳來一道幽靈般的嗓音,“讓你掌燈沒聽見?過來,到孤身邊來,這營房內暗沉沉的”見少年一副如喪考批之態,祝無咎眼底倏地掠過一絲難得的趣味。
本是一張靈氣逼人的臉,有了這份驚懼作點綴,更平添了幾分奪目的神采。
比他府中那些死氣沉沉的下人有趣多了。
祝無咎此生最厭惡矯揉造作的男子,可奇怪的是,他不僅不排斥這少年,反生出一股濃烈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