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獨自一人踽踽獨行,不知走了多久。
初時尚能聽見一些遙遠的聲響,到后來天地間只剩一片死寂。
時間在黑暗中失去了它本來的面目,許是一瞬,也可能是百年,他也記不清了。
他想,也許自己已經(jīng)死了。
那樣也好。
在窒息的邊緣,蘇漁眼神開始渙散,唇瓣無助地張合,她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發(fā)出一道微弱的聲音——“祝無、無咎”一片死寂。
驟然,靈魂深處冒出一聲窸窣的耳語,那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隔著萬水千山,遠得他幾乎都聽不見了。
他有些恍惚,站在黑暗的深處,覺得定是自己的幻覺。
后來那聲音逐漸變得清晰,它固執(zhí)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來到他的身邊。
它撕扯著黑暗,夢境竟然開始出現(xiàn)裂痕。
那聲音執(zhí)著地一遍遍喚著他,喚著那個他自己都快要遺忘的名字。
一抹刺目的光穿透無邊的黑暗,將他的眼睛射得鮮血淋漓。
意識驟然回籠,他被人從深淵拽回來了。
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祝無咎垂頭望去——蘇漁臉色煞白,細嫩的脖頸正被他狠狠地掐著他指尖一顫。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才按捺住體內(nèi)那股熊熊叫囂的欲望。
他驀地松開了手。
他也不知道為何。
下頜的桎梏驟然消失,少年踉蹌數(shù)步,差點癱倒在地,她捂著喉嚨劇烈喘息,幾縷凌亂的發(fā)絲黏在汗涔涔的額上。
背脊上竟是大汗涔涔。
她驚魂未定地看向祝無咎。
自己方才定是豬油糊了腦,竟主動與這瘋子周旋。
祝無咎如泥塑般僵在原地。
他沒想到,竟有人能喚醒自己。
在這片混沌的黑暗中獨行了三十載,半生的跋涉,視野所見皆是無聲的死寂。
這黑暗盤踞在他靈魂深處,無論多少美酒、鮮血都填不滿。
它吞噬一切,如附骨之蛆,日夜啃食他的靈魂…他看似站在權(quán)力之巔,俯瞰眾生,然而錦衣華服之下,卻是個赤腳而行的孤魂野鬼。
而方才,他竟聽見了她的聲音此刻她唇色盡褪,兩腮一股嬌弱之色,祝無咎心神一蕩,欺身壓了過去,“方才你喚孤什么?”嗓音格外的沙啞。
多少年了,從沒人敢像她這般,直呼他的名諱。
不過方才經(jīng)少年唇間一潤色,本是平平無奇的三個字,像是驟然生出了骨血,多了幾分纏綿悱惻的曖昧。
粗重的呼吸劃過耳廓,酥麻無比,蘇漁想躲開,卻發(fā)現(xiàn)退無可退,只得蜷縮著身子別過頭去,鴉羽般的睫毛直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