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抬腳就要走。
“等等!”石大夯突然喚住她,帶著一種突兀的急切。
她停下腳步看向他。
她倒是不擔心這莽子會泄露自己的秘密,大不了拿上次救命的恩情來威脅,保管叫他守口如瓶。
石大夯目光飄忽不定,兩手無措地搓動,后頸也泛起不自然的紅,“呃…那個、上次的事”悶悶的嗓音從深垂的腦袋下傳來,“多謝……”說完他更為窘迫,頭幾乎要埋進衣領里。
蘇漁眼波微轉,“哦,你是說救下你命這事么?”她故意拖長了調子,”這也當不得什么,橫豎你記得我這份人情便是。
”"誰、誰稀罕欠你人情!"他梗著脖子粗聲道,”不過日后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煩,盡管來找我”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幾個字幾乎要吞進喉嚨里。
將他局促的神態盡收眼底,蘇漁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哦?先前你不是還罵我草包?讓我趁早卷鋪蓋滾蛋?”她又往前逼近了一步,“我若真信了這些鬼話,他日你臨陣倒戈,我又該找誰說理去?”一股暗香襲來,幽幽的清甜中,似帶著一絲醉人的味道。
石大夯呼吸一滯,耳根紅得似要滴血,他猛地別過臉去,“那時我又不知你是如今你”你若真陷入險境,我便是舍了命也要護住的。
但這話在唇齒間輾轉半晌,終是被吞進了腹中。
見他額角竟滲出了汗珠,蘇漁心下莞爾,這莽子看著老大不小了,倒像個初入花叢的毛頭小子,定是個沒過情關的。
眼底掠過一絲狡黠,她忽而傾身上前,手掌輕輕搭在他肩膀上,“石兄這是怎么了?”吐息若有似無地拂過他耳畔,“莫不是…還在嫌棄我的名聲?”石大夯渾身一震,只覺她指尖所觸處竟如巖漿般滾燙,連帶著心跳都停歇了幾息,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卻愣是一句話也沒擠出來。
她見狀笑意更深,手指沿著緊繃的臂膀緩緩下移,滿臉無辜,“呀!你身上好燙,可是昨夜惹了風寒?”話音剛落,石大夯驟然后退兩步,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他一言不發竟轉身就跑。
蘇漁揚聲道,“石兄慢些跑,當心腳下呀!”男子聞言腳步更是踉蹌了,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似的。
蘇漁在原地望著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
不過短短數日,她就被識破了身份。
她需得再謹慎些,絕不能再叫人看出破綻。
整了整衣襟,將這樁插曲暫時拋到腦后,她朝著朱祉叡的營帳走去。
中軍大帳內,昏黃的牛油燈搖曳著,冰冷而肅殺,將男人挺拔的身影投在帳壁上,如淵渟岳峙。
蘇漁依言坐下,道,“明日選兵在即,將軍日理萬機,竟還撥冗相見,不知所為何事?”他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據我所知,溧陽王嗜賭且精于博戲,前幾日百夫長竟能勝了他,不知你何時練得這般精湛的技術?”蘇漁眸光掠過他,這是要舊事重提了。
她輕笑,“將軍謬贊了,不過是僥幸蒙對,全賴天公作美罷了。
”見她將一切歸咎于運氣,朱祉叡笑了笑,手指在木案上輕輕敲擊,“百夫長的運勢的確了得啊,竟能險勝未嘗一敗之人”蘇漁眸光一片澄澈,仿佛沒聽出他的諷意,"依在下愚見,這博戲之道,原就是九分天意、七分膽色,每消耗一分,便會折損一分精氣,倒不如就此收手,自此專心盡付正道"朱祉叡眸底掠過一絲驚詫,“哦?你竟有此決心?”蘇漁聞言莞爾,"信與不信,全憑將軍。
我守得本心即可。
"朱祉叡微微一怔。
少年不過靜靜坐著,那股寧和自在的氣度,周身似罩著一層淡淡的清輝,竟教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