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過靜靜坐著,那股寧和自在的氣度,周身似罩著一層淡淡的清輝,竟教人移不開眼。
明明披著草包的皮囊,卻透著松筠之節。
他心底忽如投石入水,蕩起陣陣漣漪。
蘇漁款款起身,朝朱祉叡行了個揖禮,“將軍該問的想必都已問盡,屬下告退了。
”見他仍怔忪不語,她便朝門口行去,待走到門口時,身后傳來男子低沉的嗓音,音量不高,卻清晰地鉆入耳中。
“蘇漁。
”她身形一滯,這是阿兄第一次喚她名字。
“以祝無咎的品性,此人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日后你當還是離他遠些。
”男子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波,仿佛聽不出絲毫起伏。
她愣了一下,含糊地應了一聲:“是。
”說罷掀開帳簾,消失在門外。
營帳內重歸寧靜,朱祉叡凝望向蘇漁消失的方向,良久后才垂下視線。
夕陽西下,朱棠衣沿著青石小路徐徐而行,將這幾日的事情細細品味咀嚼,思緒久久難平。
肉身化魂、魂魄重生,驚馬遇險,霍驍的殺心。
四次,她本該死了四次,卻次次都從鬼門關折返。
莫非這便是冥冥之中天道的眷顧?朱棠衣獨立于暮色之中,卻如同置身云霧深處,心底驀地生出無數迷惘,前路杳杳,竟不知該如何將這一顆心安放了。
當年因著滿腔恨意,魂魄方得凝聚不散,而今恨意皆已消散,自己卻仍如一抹幽魂般游蕩在這人世間,只覺得四顧茫茫。
天地之大,竟尋不出半點值得駐足的緣由。
親王府,樓臺水榭。
臨水而建的戲臺上,絲竹管弦悠揚,旦角蓮步輕移,眼波流轉,水袖翻飛間,哀婉的唱詞逐波蕩開:“袖褪清寒,劍添新膽,菱花暗,十二年來,不識春深淺”臺下主位上,祝無咎一身玄色常服,他斜倚湘妃塌上,衣襟微敞,鎖骨隱隱露出。
那道傷疤猙獰地橫亙在左側臉頰上,從眉骨斜斜劃至下頜,泛著詭異的青白色。
他眼簾半垂,指尖隨著臺上唱腔輕叩扶手,似在凝神聽戲,目光卻穿過晃動的光影,落在了虛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