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咎的目光在蘇漁那毫無破綻的慌亂和朱祉叡強壓的怒意之間逡巡,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突如其來又恰到好處的變故。
幾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慢悠悠開口了,“陳大人請便,孤在此靜候。
”“靜候”二字咬得極重,意味深長。
“多謝殿□□諒。
”朱祉叡說完,轉身便大步朝外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劇痛因強行的忍耐而更瘋狂,冷汗將里里外外幾層衣服都shi透了。
他掀開帳簾,尋了個無人的角落,強撐的堤壩瞬間崩塌了!額上冷汗如瀑,朱祉叡勉強扶住廊柱,穩住了身形,指尖深深摳進柱中,身體不受控制地弓起。
他大口喘息著,哆嗦著從懷中掏出一枚黑色藥丸,咽了下去。
良久后,體內那股翻江倒海的劇痛這才慢慢消散。
渾身幾乎虛脫,額頭抵著冰冷的廊柱,體內的灼燒感逐漸褪去。
朱祉叡閉上眼睛,腦海中卻驟然冒出蘇漁方才驚慌失措的一幕——少年低垂的眼簾,眸中一閃而過的微芒。
潑茶之舉,當真是個意外?看似笨拙的失手,卻在祝無咎眼皮子底下踏出一條生路。
難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強弩之末?這份膽魄,著實讓人刮目,但這法子實在太危險了!以祝無咎的聰慧,只怕…他得趕快回去!祝無咎并沒阻止朱祉叡離開,反朝著蘇漁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
靴底踏在青石磚上,一步步碾來,停在蘇漁眼前寸許。
他略略俯身,冷冽的氣息驟然迫近,“故意支走他,你就這么怕孤贏?”聲音刮過耳膜,帶著冰碴般的寒意。
蘇漁噤若寒蟬,垂著頭縮著肩,眼觀鼻鼻觀心。
男人手中倏爾冒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刃身泛著寒光,似吹毛立斷,“孤這柄寒鴉,正好試試新磨的鋒口。
”少年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祝無咎揮袍冷笑,語氣寒意刺骨,“剛剛賣弄心機時的膽色呢?這會倒知道怕了?”他生氣了。
少年毫不扭捏,“撲通”一聲跪下,"小的知錯了,剛剛的確在您面前耍了心思!"十指深深摳入石縫,指節泛出青白。
見她渾身縮成一團,似雨打梨花好不可憐,祝無咎xiong中的那股郁氣頓時散了大半。
他不由蹙眉。
這火氣來得蹊蹺,散得也莫名。
蘇漁伏跪在地上,局限的視野中,目光落在男人玄袍下擺的暗金蟒紋上。
這廝后來連一國之君都敢殺,天下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那十多年,她聽說了很多有關他的事。
祝無咎身邊的人大多結局凄慘,斷手斷腳都是程度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