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朗軒殿仍亮著微光。
窗邊懸掛著幾個精巧的鳥籠,里面養著些顏色各異的小鳥兒。
秦驤岳披著一件月白色的軟綢長袍,墨發未束,隨意散在肩頭。
他正用一柄小巧的銀勺,慢條斯理地舀著特制的粟米,喂給籠中一只通體碧藍、唯有額間一簇金羽的鳥兒。
那鳥兒脾氣并不好,秦向岳“嘖嘖嘖”地哄了好幾聲,才哄它啄了一口。
定柯侍立在一旁,看著世子這般模樣,心下感嘆,他家世子自那日事后還真是變了不少。
養只鳥兒,非得選個祖宗養。
秦驤岳看鳥的小腦袋一下一下點在米粒上,竟覺得從腳底升騰起一股舒爽之氣。
心情正好,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空靈幽遠的古箏聲。
定柯側耳聽了片刻,皺眉道:“這個時辰了,宮中竟還有人彈箏?如此聒噪,也不怕犯了宮禁。”
秦驤岳喂鳥的動作未停,連眼皮都未曾撩一下,只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爭寵的花樣罷了。”
他話音未落,那古箏聲忽的一轉。
隨后,竟有一道幽咽纏綿的簫聲加入其中,與之相伴相隨,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箏簫合鳴,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刻意。
秦驤岳終于停下了動作,將銀勺丟回一旁的玉碗里。
他抬眼望向養心殿的方向,眸中掠過一絲譏誚與了然:“箏簫和鳴,繾綣情深呵,倒是難為咱們這位老皇帝了,這個年歲了,還得陪著演戲。”
定柯先是一愣,隨即猛地反應過來,低呼:“世子是說,是剛進冷宮那位?”
“冷宮里除了她,還有誰有這個膽量和資本呢。”秦驤岳語氣淡漠,轉身走向內室。
“王福那老東西,怕是也沒少從中牽線搭橋。”
定柯立刻跟上,急聲道:“世子,那是否要立刻給荊將軍送個信?讓她知曉宮中動向?”
秦驤岳腳步未停,走到床榻邊,熟練地打開暗格。
他拈起一顆青碧色的,看也未看便含入口中,才慢悠悠地道:“你是誰的下屬,怎么一出事便想著給她送信,又為何要給她送信?我與她有何干系?”
他走到桌邊,就著冷茶將藥丸咽下,繼續道:“她囑托我照看她的嫂嫂們,我命你攔了裁判,助荊二夫人贏了算學,又及時送信,讓荊老太太及時趕到,也沒讓祝余吃虧。這照看,夠盡心了。至于宮中誰復寵、誰失勢,與她何干?與我又何干?”
定柯撇了撇嘴,他家主子今兒格外難伺候,不知道又是哪里不對了,上一秒高興,下一秒生氣。
這時,程虛端著一些干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