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縣之旅,一路上看到的東西,讓他有些難受。
邵勛搞的那些東西,目前還只能算是萌芽,但王衍知道,那是一種可以在全國推廣的模式,這就很可怕了。
因此,在來到綠柳園之時,他有點沉默。
現在與邵勛聊了一會,又發現茍晞可能不會聽任太傅乃至他擺布了,人家居然會撂挑子不干?伱憑什么?你一個連寒素都不是的軍頭,憑什么敢縱放王彌入京?
但邵勛言之鑿鑿地告訴他,茍晞完全有可能這么做,并且理由都能找出無數個。
“司徒?!鄙蹌子纸o王衍來了一記重擊:“不光茍晞會縱放王彌離境,太傅多半也不敢與王彌對陣。王彌看到前路沒有任何阻礙,你覺得他會怎么做?”
王衍心神有些紊亂。
他覺得自己今天大失水準,引以為傲的口才一點發揮不出來,完全被邵勛這個小軍頭牽著鼻子走,理了理思緒后,說道:“禁軍回返洛陽后,太傅尚有數萬兗、豫兵馬——”
“但太傅不敢?!鄙蹌缀敛华q豫地打斷了王衍的話,說道:“太傅或敢威壓天子,但他不敢直面王彌、匈奴,他怕。更何況,屆時河北就一定平靜嗎?茍晞絕對不愿意再為太傅出兵河北了,太傅只能自己想辦法平定。”
這話說得毫不留情,讓潘滔都有些側目。
“太傅自牧兗州,司徒卻在洛陽。”邵勛又隱晦地提醒了一句。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和司馬越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
司馬越已經出鎮外藩了,你卻在中樞為官,你沒法離開洛陽。保住洛陽、保住朝廷,就是你最大的利益。
王衍霍然起身,在書房內走來走去。
半晌之后,他轉身看著邵勛。
“仆愿奮力廝殺,擊破王彌賊眾?!鄙蹌壮谅曊f道:“若匈奴南下,仆亦會提兵北上,與其力戰。”
王衍看了他許久,終于微微點頭。
邵勛微微松了口氣。
王衍并不是司馬越的下屬,而是政治上的盟友、合作者,這一點很重要,因為代表了相當的獨立性。
他剛才對王衍說的話,半真半假,有那么點忽悠的成分,但整體沒什么問題。
不管司馬越是真的沒膽子和王彌決戰,還是被河北牽制了精力,結局都是一樣的。
邵勛不認為他能擋住王彌,更大可能是壓根不會擋。
考慮到茍晞的態度,王彌來洛陽的可能性相當大,必須認真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