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壞事”的邵勛走了過來,道:“元規醒酒時常食此物,這會卻又嫌棄了,何也?”
庾亮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手。
仲冬之月,百姓們喜歡采擷打過霜的菘菜、菁、葵等雜菜,曬干之后,放入有鹽水的大缸之中,用條石壓實,再蓋上蓋子,做出來的便是“咸菹”。
咸菹呈金黃色,其根莖被稱為“金釵股”,既甜脆,又酸美。上到王公大臣,下至升斗小民,無不食之。甚至就連大軍出征,都經常攜帶此物,可謂國民食品。
邵勛也很喜歡吃。
他甚至有一個惡趣味,讓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裴妃、羊皇后親手給他做咸菹。
做得好的,賞一件皮裘,然后坐下來剝蒜!
“郎君,潁川那邊有消息傳回了。”走到一處無人角落時,庾亮說道。
山風颯颯,松濤陣陣,幾乎把兩人的聲音全蓋過去了。
新來的豫州流民怯生生地看著寨內忙忙碌碌的眾人,吃完粟粥后,摘菜的摘菜,劈柴的劈柴,融入到了集體勞動之中。
邵勛收回目光,問道:“如何?”
“之前那批鎧甲,應是潁陰荀氏的人做的,但未必是主家。”庾亮說道。
其實,他們家在鄢陵庾氏之中,就算不得主家。
河東裴氏三代才異居,但很多大家族兩代人就分家了,庾亮他們家現在就是支脈。
潁陰荀氏的家業更大,人更多,很多支脈也頗具實力,這次卻不知是哪一支做的。
“我猜也是。”邵勛點了點頭:“距禹山塢最近的,就潁陰荀氏、長社鐘氏兩家了。”
“另有一事。”庾亮正色說道:“族中有人詢問,郎君你是不是要來潁川建塢?畢竟禹山塢離潁川很近了。”
“你替我帶個話。”邵勛說道:“我對潁川沒興趣,若能與禹山塢守望互助,則大善。”
“可。”庾亮點了點頭。
“庾家之人……”邵勛遲疑片刻,問道:“為何要問這個?”
庾亮看了他一眼,低聲道:“郎君是否忘了許昌武庫案?族中有人猜測,你至少拿走了五千副鐵鎧,還想找伱采買呢。”
“為何都急著買鐵鎧了?皮甲不也挺好?”
“自然是都買了。”庾亮嘆了口氣,道:“鮮卑大掠豫州,有兩千余騎竄入鄢陵,我庾氏有不少正在開河的莊客被掠走。而今對司空很失望,痛罵不絕于耳。既然朝廷不能指望,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另則——”庾亮又道:“禹山塢之事,別人不知道,我庾家還是明白的。兩千余戶堡民、數百精銳甲士,實力不容小覷。郎君在洛陽還有金谷園、潘園、邵園三處莊園,這實力放在豫州,也是個大豪強了,不少寒門、小姓還沒這么多部曲私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