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微亮,蘇歡一行人拜過宗祠后,便往蘇家祖墳而去。
原該由高僧主持祭禮,可蘇歡念及請慧空大師再走一趟太過張揚,旁人又入不得她眼,便索性自己操辦。
她從袖中取出一只青布囊,里頭是慧空大師特贈的五色谷糧。
指尖輕揚間,谷粒如流螢般灑落,她垂眸默念祝禱之詞。
掘土開穴之事,全由蘇景逸與蘇景熙兄弟二人親力親為,未讓仆役插手。
蘇歡掀開那口蒙塵的紫檀木匣,捻起一捧赤褐色血土,均勻鋪在棺底。
天色沉郁如墨,周遭只剩鐵鍬破土的悶響,氣氛肅穆得能擰出水來。
待棺木落定,蘇景逸遞過一柄鐵锨。
蘇歡抬眸望他,眸光溫淡:“景逸,這第一鍬該你執。”
蘇景逸卻執拗搖頭:“本是長兄之責,可大哥已不在,便該由姐姐擔綱。”
若沒有姐姐,他們早成了雪夜里的冤魂。
在他心底,無人能取代姐姐的位置,縱是自己也不成。
蘇歡見他眼神堅定,便不再強求,淺笑道:“好。”
鐵锨鏟起新土,沉甸甸落在棺首。
蘇景逸與蘇景熙緊隨其后,蘇芙芙懵懂地跟著撒了把土,四人合力將墳塋填平。
碑石上新刻的“蘇崇岳夫婦暨長子蘇景染之墓”幾個篆字。
在陰雨中泛著冷光———再無旁支雜姓攀附,他們的名字終是聚在同一方石碑上,也算圓了生前缺憾。
淅淅瀝瀝的雨絲忽然落下來,混著新翻泥土的腥甜氣息,莫名讓人心頭一靜。
蘇歡指尖拂過冰涼的碑面,又默默退后。
雨珠滾過她的眉骨,帶來幾絲涼意,她卻未曾擦拭。
身旁的蘇芙芙攥緊她的手,望著墳塋發怔,忽然鼻頭一酸,大顆淚珠砸落下來。
“芙芙?”蘇景逸率先察覺妹妹的異樣。
蘇歡俯身,用帕子拭去她臉頰的淚,觸手一片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