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材高挑,兩條長腿無處安放,委委屈屈地在臺階前交疊蜷起。
他穿著件松垮垮的白襯衫,正叼著根木棍出神,一雙眼明澈得像江河,只是此刻江面無風江水靜。
“這哥們,有點帥啊。
”程杉用胳膊肘搗了下岑桉,“他是你那單主嗎?”那男人確實吸睛,但岑桉的目光幾乎要黏在小女孩身上了。
顧不得什么單主不單主,岑桉像走馬燈似的把最近經歷的事、見過的臉都過了一遍,腦袋都快想破了,才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面善的小女孩她好像只見過一次。
——還是在噩夢里見的。
這下好了,也不是什么聞味迷路的小狗了,她現在就像站在岔路口,前頭不是狗窩而是屠宰場。
“你說,”岑桉的聲音顫顫巍巍,“提前報警算報假警嗎?”程杉:?他頂著腦門上快要實質化的問號,上下打量著認識了十多年的表姐:“我現在就挺想報警的。
”岑桉欲哭無淚。
她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也沒法解釋,直接百度了這個問題,得到否定答復后,干脆利落地撥了110。
她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程杉全程目睹,目瞪口呆。
但很快,更讓他三觀崩塌的事情發生了。
在岑桉手指觸到確認撥號的一瞬間,手機屏幕驀地暗了下來,像塊板磚一樣,硬邦邦地躺在她手中,大約得有一分鐘才重新亮起。
岑桉不信邪,又試了一次,手機也一式一樣地給她重演了一遍什么叫原地裝死。
頂著九十多的電量,她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好意思滅屏的。
“姐、姐、姐,”程杉磕巴起來,“見、見鬼了啊??”“也、也不能吧,”岑桉被他傳染了,“說、說不定是什么磁場影響,要相信科學……吧?”她自己都信不下去。
但也不能就這么束手就擒吧。
岑桉換著花樣往外打電話,從媽媽到小姨再到朋友,程杉有樣學樣,但無一例外都是黑屏,社交平臺更是連消息都發不出去,黑色方塊字旁邊的紅色圓圈像是在嘲笑他們做的無用功。
可是沒道理啊。
單主能給她發消息,她為什么會發不出去?有一瞬靈光從岑桉腦海里閃過。
“打擾一下,”是個溫和的男聲,“需要幫助嗎?”岑桉循聲抬頭,正對上那兩汪江河,恍如春風拂過江面,江水汩汩而流。
她晃了下神,很快就在生存問題的督促下靜了心:“請問你是‘曙’嗎?”“姐姐你是‘山今’?”仍坐在臺階上的小女孩忽然彈起。
她三步并作兩步,沒幾下就來到岑桉身前,有些拘謹地捏住衣角:“是我約你來的。
”岑桉向來喜歡客妹【注】,更不必說是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但這種夢中人成真的感覺實在讓她心悸。
夢里嬸子管女孩叫小妹,她看上去確實瘦瘦小小的,兩個短短的羊角辮乖巧地貼在衣領兩側,手指小心翼翼地揪著衣上的褶皺,試圖讓衣服看起來平整些。
雖然見到噩夢里的熟人很離奇,但岑桉有個大膽的想法想要一試。
“不好意思,小妹妹,”岑桉蹲下來,“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機?就當著你的面用,或者你幫我操作,就打一個電話。
”小女孩猶豫了下,還是男人把話頭接了過去:“用我的吧,你直接打就好。
”這回輪到岑桉猶豫了。
如果荀小妹是約她來此的單主,那這部手機就有聯系人的能力,雖然這本該是一部手機的基本用途,但她和程杉的手機顯然已經不務正業了。
岑桉原本想借荀小妹的手機報警,再不濟能聯系到朋友曲線救國也行,但要是換成另一個人的手機……“小妹用的也是我的手機,”他簡直像是住在岑桉心里的蛔蟲,“我和她認識,也是這個村子的,不是什么壞人,你放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