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的長明燈已盡數吹滅,只留下桌上的一盞燭火。在忽明忽滅的燭火照耀下,閆俊偉的表情有些飄忽。聽完周武帝簡單的敘述,他合上大張的嘴巴,不敢置信的感嘆道,“原來皇上還真附體到那阿寶身上去了,我猜到這個可能時還當自己太過異想天開呢!這世道果然是無奇不有!”
“這是朕與桑榆之間的緣分,是上天注定?!敝芪涞坌煨扉_口,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竟似追憶,又似回味,幽深眼眸中洋溢著不可錯認的溫柔。
閆俊偉頭一次看見他如此溫柔多情的模樣,不禁有些咋舌。哪怕對待良妃,皇上也只是稍微多了絲寬和,哪曾露出眼下這等癡迷之態。看來德妃娘娘已經將皇上的心牢牢揣進手里了。
“德妃娘娘竟然一早就洞悉了沈家的陰謀嗎?果真是孟長雄的女兒,虎父無犬女?。 彼幸饪洫勔痪洌娀噬下冻鲆桓迸c有榮焉的表情,不由笑道,“看來,德妃娘娘對阿寶很不錯?!?/p>
“豈止是不錯?!敝芪涞勰剜缃裣雭恚苌磉€縈繞著滾燙炙熱的幸福感,在這冬日的夜晚特別偎貼心靈。
“對了,你盡快派人去泥水灘搜救孟國公與韓昌平。他二人中了蠻軍的伏擊,被逼入了那里。”想起自己的岳丈,周武帝心中便是一凜,面上的溫柔盡數被凝重取代,“終究是朕太心急,韓昌平年輕氣盛,如何有資格取代孟國公?若他此番無事,朕便捋了他右將軍的職務,送到孟國公麾下繼續歷練幾年?!?/p>
“屬下立即派人前去搜救,萬事等他們平安歸來再說。”閆俊偉應諾,朝守在門邊的屬下打了個手勢,屬下點頭,立即隱沒進了黑夜里。
“還有,待沈慧茹頒下的圣旨抵達邊關,你就派人將謝正豪殺了。大戰在即軍中無帥,副帥自可暫代主帥一職,無需京中認命。軍中副帥乃孟亮,是孟國公的左膀右臂,有他領軍,這一戰未必會贏,但絕對不會輸。眼下正是隆冬臘月,蠻軍缺衣少糧,戰局膠著一段時間,蠻軍不戰自敗。”周武帝雙眼微闔,緩緩分析,面上一片肅殺之氣。
“皇上不留下謝正豪指認沈忠良通敵賣國之罪?”閆俊偉遲疑開口。
“沈忠良,哼,這名字憑他也配?”周武帝諷刺一笑,修長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面,“天下是朕的,這罪名只要朕認定便足矣,人證物證俱無朕也一樣能要了他沈家一族的命。殺了謝正豪,你去他府上搜查他與沈太師通敵賣國的書信,若書信被處理掉了就隨意捏造幾封,只要稍微像樣既可,拿到朝堂上,朕說那是真的,誰敢說是假?”
閆俊偉唯唯應諾,替沈太師默哀。好端端的,偏要信奉什么‘富貴險中求’,這下沒求來富貴,倒把合族性命都搭上了。若沈家父女能配合自己,安安分分的守好皇上的肉身,待皇上醒來,沈家不一樣一飛沖天?人啊,就是不能被一時的貪念左右,不然后悔莫及!
將命令有條不紊的頒布下去,周武帝這才感覺到有些疲憊。閆俊偉見狀連忙叫人送水進來給他梳洗,又將偏院的幾名神醫全部叫來給他會診。
睡了四個月快五個月,即便有最好的丹藥維系生命,每日按摩肌肉三遍,周武帝依然消瘦了不少。但好在他從小習武,底子十分扎實,泡在浴桶里喝了一碗參湯下去便感覺好多了。
“這是什么味?簡直難以下咽!”放下碗,他微微皺眉。
“這可是我特意請了饕餮樓最有名的王大廚給你做的,光聞著味兒我就覺得餓。按理你也有四五個月未進食了,不應該大呼再來一碗嗎?”閆俊偉接過碗,挑眉問道。
“連桑榆一半的手藝也趕不上,朕不想再喝?”太后拿出一本大藏經。
“阿彌陀佛,貧尼打誑語了,愿我佛原諒。”玄空法師告了聲罪,從袖口取出一封信遞給太后,“這是圣上的親筆書信,事關重大,請忘塵無論如何都要看一看。”
因為是主持師父第一次請求自己,哪怕心中再不愿,太后盯視信封良久后依然接過,打開后一目十行的看完,“好一個沈家,好一個念慈,數十封密信竟無一封到得哀家手里,難道是看哀家許久未曾插手俗務,欺哀家年老力衰了嗎?”她平靜蒼老的面容染上了一層厲色。
“阿彌陀佛,忘塵終究難以忘塵,但心中的怨恨卻已經忘記了,是時候回去了?!毙辗◣熾p手合十,微微一笑。
“謝法師多年來的開解,了結了此番俗務,忘塵必定還會回來。”太后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回不回來,但隨你心。”玄空念了句佛,緩緩踱步離開。
“來人,準備車馬,哀家即刻便要回宮!”太后脫下頭上的僧帽,高聲命令道。守候在附近的侍衛齊聲應諾,驚的念慈立即從房間里跑出來。
“太后娘娘為何要匆匆回宮?可是宮里出了事?”念慈臉色蒼白。
“方才論述禪理時哀家忽然心痛如絞,想必是皇上出了什么大事。當年先帝殯天時哀家也同樣有此預感,不回京看看如何能夠安心?”太后疾行回房,臉上的憂色貨真價實。
念慈看不出端倪,略一沉吟,暗道莫不是昏迷不醒的皇上果真殯天了?心里不由雀躍起來。如此也好,這千佛山守備重重,太后身邊的一應事務都由金嬤嬤處理,她只負責陪太后誦經,實在沒有機會下手,如今倒好,等太后回宮,良妃娘娘想要暗中除去太后還不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