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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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琉璃碎后的新世界
培養(yǎng)皿邊緣的玻璃裂縫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林夏的翅膀掠過那些透明的斷面時,能感受到分子間引力形成的微弱阻力。她深吸一口氣,原宗鎧甲的面罩自動分析著外界環(huán)境——濕度62,氣壓1013kpa,這些在正常世界里再普通不過的數(shù)據(jù),此刻卻決定著她能否在空氣中保持穩(wěn)定飛行。
“起跳角度37度,氣流速度08s,建議展開二級翼膜。”鎧甲的提示音帶著電子特有的平穩(wěn),林夏卻感覺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她調(diào)整姿勢,將翅膀張成扇形,那些半透明的膜在陽光下舒展,血管紋路如同葉脈般清晰。當(dāng)足尖用力蹬向玻璃壁的瞬間,她聽到了細微的碎裂聲——不是玻璃真的裂開,而是附著在表面的培養(yǎng)基碎屑被震落,在她身后化作金色的流星雨。
飛行的荒原之旅
墜落的過程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林夏看著那些急速放大的溝壑,腦子里一片空白,直到后背撞上一個柔軟的物體才停下——那是掉落的一小塊面包屑,金黃色的組織里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里都藏著酵母菌,它們正在緩慢地發(fā)酵,產(chǎn)生微小的氣泡。
“咳咳……”她咳出嗆入的面包碎屑,感覺翅膀的連接處傳來刺痛。原宗鎧甲的診斷界面彈出:右翼膜受損17,飛行效率下降32,建議緊急修復(fù)。林夏卻顧不上這些,她透過面包屑的孔洞向外望去,看到紙巾正在緩慢移動,所過之處,原本生機勃勃的微觀世界變成了一片焦土。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林夏的手指緊緊攥住面包屑的組織,指甲幾乎要嵌進那些淀粉顆粒里。她突然明白,人類與微觀世界的關(guān)系,從來都不是觀察者與被觀察者那么簡單。我們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觸摸,都在不經(jīng)意間改變著這個隱秘的宇宙。
當(dāng)紙巾終于離開視線,林夏才敢從面包屑里鉆出來。她展開受傷的翅膀,忍著疼痛繼續(xù)飛行,目標(biāo)是實驗室的墻角——那里遠離操作臺,相對安全,或許能找到更穩(wěn)定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飛行的路線比想象中更艱難。她需要躲避漂浮的塵埃,繞過電線的“峽谷”,甚至要在滴落的水珠(此刻像透明的隕石)砸下前及時躲閃。當(dāng)她終于看到墻角的陰影時,翅膀已經(jīng)累得幾乎無法扇動,鎧甲的能量指示燈開始閃爍黃色警報。
墻角的世界與操作臺截然不同。這里的光線昏暗,濕度更高,形成了一片微觀的“熱帶雨林”。無數(shù)根褐色的纖維縱橫交錯,那是積累多年的灰塵與毛發(fā),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霉菌,菌絲如同藤蔓般纏繞,尖端的孢子囊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磷光。
林夏落在一根較粗的纖維上,翅膀緩緩收起。她看著眼前的景象,突然笑出聲來——這里的生物多樣性,比她在亞馬遜雨林見過的任何生態(tài)系統(tǒng)都要豐富。
一只足絲蟻正用絲線將幾根纖維連接起來,織造它的巢穴。那些銀白色的絲線在光線下泛著珍珠光澤,每一根都比蜘蛛絲更堅韌。巢穴旁邊,幾只潮蟲(在這個尺度下像甲殼蟲般巨大)正在啃食霉菌的菌絲,它們黑色的外殼上布滿了細小的刻紋,像古代戰(zhàn)士的鎧甲。而在纖維的縫隙里,無數(shù)細菌形成的生物膜如同彩色的地毯,紅色、黃色、綠色的菌群界限分明,卻又在邊緣處相互滲透,進行著基因交換。
“原宗,記錄生物種類。”林夏的聲音帶著疲憊,卻難掩興奮。
“正在掃描……已識別物種:足絲蟻(oligotoa
saundersii)、潮蟲(porcellio
scaber)、青霉(penicilliu
sp)、大腸桿菌(escherichia
li)、放線菌(actobacteria)……檢測到未知古菌,正在分析基因序列。”
林夏的目光被一群正在移動的透明生物吸引。它們像小水母般漂浮在潮濕的空氣中,靠著纖毛的擺動前進,身體中央有一個紅色的核——那是眼蟲藻,兼具動物和植物的特征,既能光合作用,又能捕食細菌。此刻它們正圍繞著一小片光斑聚集,紅色的眼點朝著光源的方向,像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太奇妙了……”她伸出手,想觸摸其中一只眼蟲藻,卻在中途停住。剛才紙巾掠過的景象突然閃現(xiàn)在腦海,她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存在,對這些生物來說,或許也是一種威脅。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震動從纖維下方傳來。林夏警覺地低頭,看到一只體型巨大的跳蟲正在靠近——它比剛才見到的同類大上三倍,黑色的身體上覆蓋著黃色的斑點,口器張開時,露出細密的牙齒,像某種微型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