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頓時亂成一團。撕衣襟沾水的,趴地糊泥巴的,咳嗽呼喊,恐懼蔓延。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卻疲憊的聲音,透過李恪臨時搗鼓的鐵皮喇叭,在城門樓上炸響:
“安西大都護府令!”長孫雨在杜明月攙扶下,竟也登上了城樓!小腹微隆,臉色蒼白,身子卻挺得筆直,聲音清晰傳遍城下,“凡死守防火溝不退者!凡撲滅零星火頭者!事后,憑工牌,每人額外領三份‘安西驅瘴藥’!此藥退瘴熱,保家人平安!”
驅瘴藥!救命的藥!三份!救自己!救家人!
城下的混亂像被掐住了脖子。
想退縮的流民,看著越來越近的恐怖火墻濃煙,又死死攥住能換藥的工牌,眼里猛地爆出兇光!
“捂嚴實!別亂!”
“水!潑水!把溝邊草澆透!”
“為了藥!為了娃!拼了!”
求生的本能和對“驅瘴藥”的渴望,壓倒了恐懼。
無數身影頂著撲面而來的熱浪和嗆死人的濃煙,拼命往防火溝邊的土上潑水,用簡陋工具撲打隨風飄來的火星。
那條水泥和人力筑起的深溝,成了最后的防線!
火墻狠狠撞上防火溝!烈焰舔舐溝壁,噼啪爆響,濃煙吞噬了溝這邊!
熱浪烤得人皮肉生疼,喘不過氣。但那寬深的溝和提前澆濕的溝壁,死死擋住了火頭!火魔只能在溝對面咆哮!
城樓上,李恪看著下方煙火中死扛不退的身影,又看看身邊扶著城墻、臉色慘白卻眼神如鐵的長孫雨,心頭滾燙。
是她的“驅瘴藥”,穩住了人心!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才熄。
防火溝成功阻斷了火勢,保住了草場和工事。不少人被煙熏傷,但傷亡遠小于預期。
李恪兌現承諾,由長孫雨親自監督,分發濃縮的“安西驅瘴藥”,贏得流民一片感激涕零。
涼州危機暫緩。但李恪清楚,硬仗在后頭。他需要更穩定的水源和糧道。
這天,他帶著小隊親衛,頂著烈日巡視涼州西北戈壁,想找找新水源。
黃沙漫漫,熱浪扭曲視線。
前方斥候快馬奔回,聲音驚疑:“大都護!前面…有個小綠洲!邊上…有人!穿著…像是前隋的破皮甲!”
前隋?皮甲?
李恪心頭猛跳!隋朝亡了三十多年了!這鬼地方還有前隋的兵?
他打馬疾馳。果然,一小片胡楊林環繞的水潭邊,幾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影,正警惕地握著木矛石斧。身上破爛皮甲,樣式正是前隋邊軍!
更讓李恪震驚的是,為首一個白發老者,看到他身上的唐軍鎧甲和旗幟,非但不怕,反而顫巍巍上前,渾濁老眼滾下熱淚。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油布層層包裹、看著就年代久遠的卷軸,用嘶啞干澀、帶著濃重河西方言的漢話,激動大喊:
“將軍!是王師嗎?!終于…等到了!小老兒…是前隋玉門關戍卒之后!祖上…傳下此物!說是…敦煌的命脈!獻…獻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