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雨安靜聽著,眉頭微蹙。聽到“柳樹皮醋汁”,她若有所思。
長孫府后院長大的經歷,讓她見過不少偏方,也懂點藥性。
“殿下,”她輕聲開口,聲音虛弱卻清晰,“柳樹皮辛散苦燥,醋能行氣活血,或可退熱。但瘴熱根在濕熱穢氣入侵,單退熱不夠。妾身…幼時見府中老仆用艾草、蒼術、菖蒲焚燒煙熏,或佩戴香囊,可避穢濁,或可一試?”
李恪眼睛一亮!消毒!環境干預!靠譜!
“紅梅!照辦!”李恪精神一振,“大量收集艾草、蒼術、菖蒲!在軍營和流民堆里燒!縫香囊,裝藥草,人手一個!還有,嚴令所有人,必須喝煮開的水!飯前便后洗手!違令重罰!”
他差點把現代防疫口號禿嚕出來。
“喏!”秦紅梅雖覺“洗手”奇怪,但領命就走。
議事廳安靜下來。
李恪看著長孫雨蒼白的臉:“雨娘,去歇著,杜明月說了,你得靜養…”
長孫雨輕輕搖頭,目光落在桌上一小碗搗碎的柳樹皮渣上:“殿下,我不累。這醋汁光泡,藥力慢。我想試試熬煮濃縮,或加點別的藥配伍,或許更好。”
她眼中閃著固執的光,那是醫者的本能,也是一個母親想守護腹中骨肉的決心。
李恪嘆氣,知道勸不住:“明月!你全程跟著!娘子只動嘴!搗藥熬煮的力氣活,你或找別人干!累著她一點,我找你!”
“屬下明白!”杜明月肅然領命。
涼州城內外頓時成了大工地和防疫場。
城外,蘇定方帶騎兵巡弋戒備。秦紅梅指揮流民,沿著祁連山北麓草原邊緣,狂挖一條又寬又深的防火溝!
李恪的意圖赤裸裸:你想燒草場逼我退?我先挖溝隔斷!
同時,流民們揮汗如雨,用水泥石塊加固城墻,修烽燧堡壘。管飯給鹽!一道簡陋卻堅固的“水泥長城”雛形,在祁連山下瘋長。
城內,藥草日夜焚燒,濃煙彌漫。兵士民夫腰掛香囊。
長孫雨不顧反對,在杜明月攙扶下,拖著病體在制藥房忙碌。指揮人手將柳樹皮反復醋泡、熬煮、過濾、濃縮,加入甘草、生姜調和,最終熬出一種深褐色、氣味沖鼻但退熱效果更好的濃縮藥汁。
這藥汁救回不少高熱病人,軍中士氣一振。
壞消息還是來了。
“報——!”斥候滿身煙塵沖進來,“大都護!吐谷渾騎兵繞道祁連山南麓,在上風處放火了!火借風勢,燒著山腳草場!正朝咱們防火溝撲來!濃煙遮天!”
議事廳氣氛驟緊。
“來了!”李恪霍然起身,眼中寒光一閃,“果然放火!紅梅!溝挖得怎樣?”
“回殿下!”秦紅梅語速飛快,“主溝通了!寬兩丈,深一丈五!關鍵地段水泥加固了內壁!不是火龍卷,應該能擋住!但…火太大,濃煙滾滾,風向不利!溝這邊的人馬流民,怕是要被煙嗆死!”
濃煙!這才是殺手!
“傳令!”李恪斷喝,“溝內所有人!濕布捂口鼻!就近取水潑濕身子!沒濕布,用濕泥糊臉!不許亂跑!堅守崗位!等火頭過去!”
命令飛傳。
李恪和蘇定方、秦紅梅沖上城樓。只見祁連山南麓方向,濃煙如巨魔升騰,半邊天都黑了!熾烈火光在濃煙底部翻滾,借著猛烈的西風,直撲涼州,撲向那條新挖的防火溝!
空氣里滿是嗆人的焦糊味和灼熱氣浪。
城下頓時亂成一團。撕衣襟沾水的,趴地糊泥巴的,咳嗽呼喊,恐懼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