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的鐵匠爐還在叮當響,城門口又來了個稀罕人。
穿黑袍的傳教士抱著個木匣子,見了李恪就把匣子往地上一放,里面露出本發黃的羊皮卷——字是彎彎曲曲的希臘文,看著比波斯文還繞。
”這是西羅馬的書?!?/p>
傳教士比劃著說,漢語磕磕巴巴,”大食打過來時搶的,據說能算天地萬物的數。求殿下收留咱的教會,這書就就獻殿下?!?/p>
杜明月蹲下去翻羊皮卷,指尖劃過書頁上的直線圓圈,突然”呀”了一聲:“這是講丈量的吧?你看這圖,三個角拼起來能湊個平的!”
李恪湊過去看,心里”咯噔”一下——這不是《幾何原本》嗎?
前世上學時啃過的玩意兒,沒想到在這兒見著了。
他不動聲色地指著卷上的黑點:“這叫點,連起來叫線,平的面就叫面吧?!?/p>
杜明月眼睛亮了:“對!就叫點線面!”她拽著傳教士往學堂跑,”你教我認希臘字,我給你弄間教堂——這書太有用了!”
學堂的窗下頓時堆起了羊皮卷。
杜明月讓人把字抄在紙上,旁邊畫著圖:三角形、正方形,還有歪歪扭扭的證明過程。
有老工匠湊過來看,撓著頭笑:“這畫框框干啥?還不如多煉塊鐵實在。”
”咋不實在?”杜明月拿筆在紙上畫個直角,”你看修碉堡時,墻角要直才結實。以前憑眼睛瞄,現在按這書里的法子量,量出來的角分毫不差!”
她喊來造投石機的工匠,”你算彈道路線總差半尺,來學這個——這叫勾股,直角邊一量就知斜邊多長!”
工匠將信將疑地學了幾日,再調投石機時,竟真準了——之前石頭總砸在碉堡墻根,現在”咚”地就落在靶心。
他舉著紙卷直喊:“神了!這幾何比老木匠的墨斗還管用!”
可儒生們不樂意了。
國子監來的老學究捧著《論語》拍桌子:“圣人只說格物致知,哪說過畫這些歪歪扭扭的線?這是舍本逐末!”
這話傳到街頭,竟有酸儒寫打油詩罵:“羊皮卷上鬼畫符,不讀詩書讀蠻書。”
杜明月直接把詩貼在學堂門口,下面寫著批注:“筑渠不量則溢,造屋不度則傾。幾何者,非蠻書,是吃飯的本事?!?/p>
她讓人拿新造的曲轅犁過來——犁頭角度按幾何圖打磨的,比舊犁省三成力。
”要是這也算蠻,那百姓地里的糧食也是蠻糧?”
老學究被堵得說不出話,灰溜溜地走了。
消息傳到長安,武后的北門學士立刻遞了折子:“李恪令女子譯蠻書,棄圣賢之道,恐壞民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