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我的紙條,教師里的人陸續離開,終于安靜。
我深呼一口氣,伸著懶腰走出門口,一個人漫步在空蕩蕩的走廊。
其實我不只是躲著江宇嘉,我還擔心在某個轉角響起命運交響曲,碰上一個姓李的腦殘。每次來到飯堂,走在校道上,后頸的汗毛都會毫無征兆地豎起,黏膩的視線像蜘蛛順著衣領爬進皮膚里產卵。我好像在教學樓的玻璃窗、食堂打飯時不銹鋼餐盤會看見他。不過猛地回頭,這份驚懼就會變成水滴消失在平凡的人海。
那么上課總不會碰不見他。我稍微松了口氣,像個刑滿釋放的犯人晃晃悠悠地走在連廊欣賞風景。
走廊盡頭的燈管“滋滋”閃爍,地板有著水洼。我加快腳步想要離開積水的地方,卻聽見身后傳來同步的腳步聲——不,是慢半拍的回音。
一步兩步,閃電劈落的瞬間我頃刻站定,眼前樓梯間的鏡子反射出一雙黑色運動鞋。
我將用后來所有時間懊悔走這條路的選擇。
“曹希文。曹,希,文,同學,我們真的真的好久沒見過對方了。”李運戴著口罩,只能看見一雙三角眼。舌尖每一個音節被蜿蜒拉長,似乎像是多久沒見的老同學。
“怎么不回我消息呢,我轉校時專門問了別人要到你的號碼,向你問好。”
前面的鏡子,后面的他,兩個李運夾擊著我。我不吭聲。
他似乎越笑越猖狂:“我主動跟你們的班主任說,我認識你。他特別特別驚喜,跟我聊了很久。沒想到你變得這么厲害,重點班,優才計劃。”
“可是為什么偏偏選文科呢。你不是喜歡女生嗎?你不害怕又喜歡上誰又強迫誰又被發現嗎?上次轉來淮西市,下次呢,下次該不會去北歐吧……”
我一扭身一拳砸在他的鼻梁骨上。雨天地滑,因為強大的沖擊力,我們同時摔出去。
“李運,李程龍跟你媽生你的時候是不是把腦子和肛門裝反了?”我拎起他的衣領,摁在欄桿上,他的鼻血全部灑在我手上。“你轉來淮西市又是因為逼死了哪個低年級的學生嗎?還是把人家揍進icu出不來?總不能是你爸在淮西市跟哪個有錢人扯上關系,順道把你像拖狗一樣拖過來吧。”
“你他媽……”話未說完,我膝蓋一個猛頂,將掌心握成拳摁在他的鼻梁骨。走廊上爆發一聲尖銳的喊聲。
過去那幾天的恐懼害怕在他的出現后全部點燃成憤怒。我拖著行李箱離開常集市初中那天,他站在三樓跟著他身邊的人指指點點,死寂中會傳來幾聲譏笑。我也沒有扔下行李箱沖上樓將他丟下去。我以為我能冷漠地說聲“傻x”就離開,我以為我能只是揍上一拳就離開。但此刻,我從欄桿上一點點拽起他,視線轉向樓梯。我只想摔死他。
“放手……放手……”李運氣若游絲喃喃道,“監控……我要舉報老師……”
李運的話稍微讓我理智回籠。我松開手,向后退一步:“李運,你不會比我更了解這所學校的布局構造。你只會告訴老師嗎,以你當年的手段難道不是進警局教育局嗎?嗯?”
他身上的白色口罩,校服都有血跡,看的令人觸目驚心。這里的確沒有監控,但是我不能一個沖動把他整死。
“我說錯了嗎,你就是同性戀!你喜歡女生!還強迫別人!你們都是變態……我們都知道,都有證據。你抵賴不了隱藏不了!”
“那你還是個sharen犯呢李運。”我漫不經心地擦拭身上的雨水,“有文書有病危證明佐證的sharen犯。”
寒風卷過屋檐,大雨穿堂而過。我們兩個人站在走廊的兩邊盯著對方,誰也不肯接著說下去。
走廊逐漸熱鬧起來,有更多的同學經過這條路的拐角處。李運氣喘吁吁,雙眼通紅時刻要向我撲去。而我已經不耐煩了,轉身抬起腳:“李運,我們一個初中。所有腌臜事我都知道。所以事情爛在肚子里對你我都有好處。這是淮西市。上學期有個男生校園霸凌隔壁班的同學,舉報核實后給了處分寫進檔案。”
“別人問起,你只能說你是腳滑摔傷的。你一定要記住,我真的很清楚學校每一個地方的構造。”我扔下一句話,踏著積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