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總是睡不著,悶在房中也只能對著燭火發呆,便想著出去走走。
深秋時節,這晚間是越來越涼了,院中的石子路上渡了一層冷霜,陸宛踩著落葉,手中提了一盞燈,慢慢走出庭院。
他走得很慢,仿若夢游一般,心思也不全在沿途的景色上。
楚尋真那人,武功雖高,卻邪氣外泄,行事風格過于隨心所欲了些。若他不是武當弟子,想來風評不會好到哪里去。
當年合歡宗一事,為了避免失去神智的楚尋真禍亂江湖,六派派出不少人試圖將他捉拿,最后還是華山派的寧修遠,以失去一只耳朵的代價拿下了楚尋真。
楚尋真犯下如此大錯,可他偏偏是武當弟子,就連犯下如此大錯,也有人替他開脫,道他是識人不清,被邪魔外道所陷害。
葉掌門至今仍在力保楚尋真,武當上下對他的所作所為也權當看不見,甚至有幾分縱容的意味在里面。
——那日陸宛被楚尋真吊在鐵索上,程軒向明通長老稟告此事,明通長老也只是訓斥了楚尋真幾句。
畢竟這是武當的地界,長老這般護短,陸宛心軟,又素來是個好脾氣的,此事便不了了之。
在蝶谷時,姬慕容常說,行走江湖,最忌諱的就是像他這般心軟心善。
以陸宛這樣溫和的性子,到了外面恐怕要吃大虧。
陸宛當時一心想要到蝶谷外面看看,聽聞此言很不服氣,現在仔細想想,姬慕容說得確實不錯。
心善,所以在靈鶴宗救下身受重傷的江雪瀾。
又因為實在心軟,對著那般欺辱過他的人,著實……怨恨不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石子路的盡頭,再往前便是武當弟子晨練的小廣場了。
陸宛在盡頭停下腳步,心中酸楚怎么也止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前襟。
他卻忘了,自己已經換上褻衣,如何能摸到那兩枚簪子。
裴員外雖家大業大,市面上大多數靈藥都能尋到,但有些藥有價無市,姬慕容開的藥方,家丁跑遍了荊州城所有的藥鋪都沒湊齊。
裴盈兒躲在閨房中悄悄抹淚,連最心愛的話本子都沒有心情寫。
姬慕容卻不急,她寫了封手書,托人帶上武當去,武當派底蘊豐厚,想來不會缺少藥材。
裴盈兒得知此事,請求姬慕容務必把手書交給她,由她親自送上武當,并帶上厚禮,以表謝意。
“也好。”裴盈兒救父心切,姬慕容怎能狠下念頭拒絕她的一片孝心。
只是那上山的路并不似管道那樣寬敞平坦,裴盈兒上山又是為父求藥,自然免不了趕路,這樣一來一回的折騰,怕是要吃些苦頭。
裴盈兒自幼被家中嬌養,能不能受得了路途顛簸,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掌門不是旁人說見就能見到的,因此裴盈兒上得武當,首要之事便跟著武當的弟子前去拜見明通長老。
跟隨引路的弟子走到半途,她忽然瞥到了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