腸胃長時間的停擺讓他并沒有胃口,但他知道自己需要肉食來讓身體重新運轉起來。
成為拖累遠比被照顧更不能接受。
他做好了這食物難以下咽的心理準備——條件有限,這位詩人小姐又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矜貴形象,指望它能美味才是不切實際的期待。
然而在咀嚼了一口后,他驚異地抬眼望向近旁的辛西婭。
意外的口味不錯。
雖然因為烤太久有些干柴,但依然能察覺出調味的細致,牛至葉與百里香的誘人芬芳混合著細鹽激發(fā)出肉香,是大陸南部的做法,甚至比教會日常準備的熏肉都要適口。
德里克想不出在這樣荒無人煙的地方,辛西婭是如何找到這些調味品;又是怎么樣的心理素質,讓她得以在此時都有閑情雅致精心料理僅用于果腹食物。
她總是這樣從容而優(yōu)雅,不論是在迷路時,戰(zhàn)場上,還是變生不測的荒郊野嶺。
辛西婭卻似乎就是在等他這一刻的反應才沒有立刻離開。
看見德里克帶著疑惑的神色,她的笑意更深了,眉眼彎彎的,像是包藏著什么無傷大雅的壞心眼。
她知道他想問什么,但并不打算給他答案,而是自顧自用幾片皺葉荊棘擦凈沾染著油花的手指,捻了顆醋栗扔進口中。
煉金術的妙用,不接觸的人一輩子都無法想象。
時近午夜,二人卻都沒什么睡意——德里克這一覺睡了兩天多,剛醒;辛西婭作為半精靈只需要四個小時的冥想就足以恢復精力。
在雨聲中德里克結束了這不知是夜宵還是晚飯的一餐,轉過目光便看見了正用匕首削尖樹枝的辛西婭。
她在為她的手弩補充箭支。
在足以稱作困境的當下,她的姿態(tài)卻是德里克從未見過的閑適,耳畔亞麻色的發(fā)絲垂落,在明亮的火光中映出如流金一般的光澤。
算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私下相處。
沒有官方的合作或者明確的訴求,只是為了避雨而共享著一片狹窄的空間。
這是他從未想象過的畫面,只有彼此的平靜時光——即使只是暫時的。
他的胸腔仿佛生出了帶著絲絲縷縷酸甜的充實。
強壓下自己這有些突兀的滿足感,德里克沉聲問道:“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身處何處嗎?”
辛西婭應該是沒想到他會主動發(fā)問,聽見聲音時手抖削歪了一刀,即將成型的弩箭便報廢了,她有些心疼地摩挲了兩下筆直的箭桿,轉而扔進火堆,讓它發(fā)揮余熱。
她將匕首插回靴側,側身德里克對視,語氣中帶著他們過往會議上交換情報的嚴肅:“看植被和氣候應該是貝倫之山南麓,但具體是西南還是東南的山脈,我能力有限。”
這也是辛西婭在等德里克醒來的一部分原因,當時被骨龍帶走時,她沒能分出精力去觀察他們飛行的方向,以至于她無法獨立制定出往回走的路線。
德里克點了點頭,用自己記憶中的信息補充道:“這里是西南山脈。”
人跡罕至,但離主峰較近,且因為被東南山脈包夾著,冬季的風并不會像其他走向的山脈那么難以忍受。
回想著曾經(jīng)看過的貝倫之山的地圖,辛西婭暗自松了口氣。
落地點是這里,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他們的歸途不會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