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財務室所在的西北塔樓的捷徑小道旁栽種著大量的櫸木,這種樹木挺拔異常,不抬頭的話幾乎看不見樹冠。但時值初秋,細碎飄落的金色樹葉卻讓人得以窺見它的姿容,像極了昨天飄落的橡樹葉。
剛巧路過樹下的姑娘也是同一人,讓原本孤立的兩幅畫面如同畫家筆下同題材的不同版本,刻印在德里克的腦海。
辛西婭是個健談而有趣的人――這幾乎是必然的,無趣的吟游詩人不需要多久就會陷入貧困,變成盜賊或者單純的演奏者,他很享受與她的閑聊,這讓他久違地感受到了純粹的輕松。
詩人從早年旅行的見聞聊到讓她驚異的各地習俗,話題心生親近卻不至于覺得她輕浮。
由此可見,在大部分人的面前,她確實裝出了個正經人形象。
可惜從祭壇到西北塔樓的距離并不足夠遙遠,在談及曾在長鞍鎮見識到某個哈貝爾家族的法師因誓言失誤自己變成狼人而被追殺時,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德里克輕敲緊閉的門扉,卻無人回應,辛西婭好奇地探頭,向他投以詢問的眼神。
托姆教會并不是一個世俗意義上實力強大的教會,除了負責武備的部門,其他部門身兼數職屬于常態。因而財務兼任了收發信函聯絡和聯絡其他教派的事務,除非有固定工作,例如今天上午為慶典的表演者發放酬金,財務室的人員不在崗也是正常的事情。
“可能剛好有事離開?!钡吕锟讼乱庾R錯身,和傾身貼近他的辛西婭拉開了點距離。
由于建筑設計時考慮了防御能力,塔樓內部的窗口都極為狹小,走廊內的空氣流通并不好。她剛剛忽然的靠近使他嗅聞到了她發間的馨香,這讓他有些緊張。
辛西婭幾乎立刻察覺到了他身形的僵硬,善解人意地后退了半步,卻也禁不住腹誹,這位圣武士這么保守矜持的嗎?
還是她太久沒有和陌生人接觸了,魅力或者親和力下降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共事過的圣武士,好像也沒有這么避著她。而這短短一段時間,她好像都嚇到他兩次了。
果然長期從事文字工作會使詩人專業水平下降,這次莫拉卡爾回來之后,她說什么也要撂挑子半年,重新出去冒險找找感覺。
“如果你很介意別人近身的話,”辛西婭在標準的社交距離外開口,帶著些遲疑,似是在組織語言,“可以直接告訴我的,我并不會因此感到冒犯…”
“不是――”德里克幾乎脫口而出,他直覺如果真的讓對方這么認為,之后某些事情將會往他不那么期待的方向發展,但在急促的否定之后,他卻為如何解釋自己的情況犯了難,“我只是…”
只是會因為她的靠近而心跳失速,整個人都變得不自然。
但這實話絕對不可能說出口。
更要命的是他不能說謊。
在這初秋仍有些悶熱的塔樓里,身著鎧甲的可憐圣武士懊惱得汗都要流下來了。
萬幸一陣鐵靴踏上樓梯的腳步聲將他從單方面的煎熬中解救出來。
“德爾,你怎么來了?”
……
“這是您的酬金,一共一枚金幣五枚銀幣?!苯^大部分表演者上午就已領走酬金,就剩孤零零的幾個寫著名字的袋子,倒是很好找。
負責內部事務的格倫與德里克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但如果按照某些混不吝的說法,此刻他應該能算是德里克的親爹。
畢竟如果他再晚來一會,德里克恐怕就只能在違背誓言和被糾結的心緒燜成一個即食罐頭之間二選一了。
德里克余光掃過那個寫著她名字的紙袋,上面是她的全名。
「辛西婭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