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在大街上,路過的日本人都用一種不知道該不該上前關心,又覺得最好別惹麻煩上身的糾結眼光盯著他,最后快步離開。確實很丟臉,但想到自己能代理最喜歡的推理作家的作品,潘寧世依然覺得人生充滿光明。
只是他沒想到,找翻譯這件事情上,才是最地獄的關卡。五分的幸福,要支付兩百分的苦難,神明可以說是非常冷酷無情的高利貸公司。
眾所周知,藤林月見是個天才作家,他的文字清新又詭譎、華麗又明晰,內容揉合著本格派重重疊疊的計謀與濃烈糾纏的感情,同時又有社會派的吸力批判,還帶著專屬于他的明朗幽默。
閱讀起來總是令讀者大呼過癮,前提是,翻譯有能力發揮出藤林月見的文字魅力。
從第一本授權書至今,藤林月見只信任蝸牛這個翻譯,不接受蝸牛以外的人翻譯自己的作品,這算是不成文的規定。偏偏三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蝸牛消失在業界里,完全不接任何案子,也沒人能聯絡到他,據說他已經離開翻譯圈子,可能移民了還是怎樣,總之因為再也沒人能找到蝸牛,藤林月見也不愿意再授權自己的書給臺灣出版社。
潘寧世這次能談成授權,他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思議,自然不敢怠慢,回臺灣后想盡辦法也要找到蝸牛重出江湖。
他幾乎是把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問了一圈,甚至連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都沒放過,大半個出版界有作日本翻譯的同行都被他打擾過了,卻偏偏還是問不到一丁點關于蝸牛的消息。
直到兩天前……潘寧世覺得自己遇上夏知書絕對是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情,不但順利破處,還接到了大學時代學長的電話,對方表示說已經聯絡到蝸牛,并把電話給了他。
潘寧世當然是立刻打電話過去,那頭是個非常溫柔輕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總覺得好像最近剛聽過這樣一個聲音跟自己說過話。但潘寧世沒有多想,他本來就個木耳朵,對聲音不敏感,在他耳中聽到的聲音就只有好聽難聽的分別。
蝸牛顯然是聲音特別好聽的那一種,兩人聊到后來潘寧世都有點心頭癢癢,莫名想起了夏知書。
說起來,夏知書的聲音也是特別好聽的,雖然大半時間都因為喊太久有點沙啞,讓潘寧世回想起來,下腹部就滾燙毛躁不已。
別想了別想了……潘寧世猛地回過神,他已經盯著同一頁內容看了十幾分鐘,腦子里都在回憶與夏知書大汗淋漓的場面。還好他的褲子算寬松,雖然有一點點硬起來,但問題不大。
果然,鐵樹開花就會一直開到死。
玻璃窗突然被敲了兩下,潘寧世愣了愣,很快循聲看過去,隨即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窗外對自己笑著的那個人。
是夏知書!
他今天穿著一件略寬大的白襯衫與深色牛仔褲,掛著個斜跨包,戴著漁夫帽,小小的臉都被帽簷的陰影覆蓋,顯得更加粉白,幾乎連皮膚上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潘寧世。」夏知書的聲音透過玻璃變得很模糊,但潘寧世的耳朵還是紅了。「我進去找你?」
當然好!潘寧世用力點頭,又怕自己的動作表現得不夠明確,顧不得在公共場合,開口連連說了好幾聲:「好。」
夏知書笑得更燦爛了,他指指店門,又跟潘寧世揮了揮手,便從玻璃窗前離開了。
很快,店門叮鈴一聲被推開來,店員的「歡迎光臨」也跟著傳入潘寧世耳中,他幾乎沒辦法安靜在位子上待著,又不好意思站起來往店門口看,只能抓耳撓腮地挺著脖子努力往門邊張望。
還好咖啡廳不算太大,潘寧世的座位與店門間的遮蔽物也不多,他很快就看到夏知書的漁夫帽。
嬌小的男人跟差不多身高的店員小姐交談了幾句,接著便拿著菜單往潘寧世的座位方向走。
兩人的視線很快對上了,潘寧世整張臉通紅起來,克制著抬手對夏知書打了招呼。
「真巧。」當夏知書拉開椅子坐下時,潘寧世聲音乾澀地開口。「你、你住在這附近嗎?」
「算是。」夏知書點點頭,瞥了眼桌上的杯子好奇:「你不是喝咖啡?」
「不是,我不太喜歡咖啡的味道。」潘寧世搔搔臉頰有些害羞。「咖啡的味道太苦了,我以前每次喝都把咖啡調成奶茶,所以后來就乾脆直接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