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孽緣
黑色賓利駛上高架,難得地堵車了。
司機抱怨了一句天氣,觀察片刻前方車況,說:“前頭估計出事故,堵上了。”
梁瑾合上手裏的書,疲憊捏了捏鼻梁,轉頭看向車窗外。
才剛六點,下了雨的天沈得像早已入夜,夏日暑氣裹挾在一片昏暝裏,壓得人喘不上氣。
藍牙音箱裏正在播一首英文老歌,許是受天氣影響,偶有雜音,讓本就縹緲的歌聲更顯模糊,還添了夏雨的潮shi沈悶。
【whenietyouaga】
歌詞播到這句,梁瑾心頭微妙一蕩,如同某種預兆。
旁邊車道緩緩動了,后方來的車開上前又停下。
那是一輛帕拉梅拉鉑金,駕駛座中人大概覺得悶,下著雨也降下了半面車窗。
車身線條被雨水沖刷得更顯鋒利,一如坐于車裏的人——
那個人單手扶住方向盤,戴著藍牙耳機在講電話,凌厲眉骨壓下一片陰影,在雨霧裏辨不分明。
像察覺到被人盯著,車中人轉頭看過來。
梁瑾與他對視,隔著一面車窗玻璃和漫天雨霧,看清楚他的臉。
十年未見的人就這么突如其來地闖入視野裏。
梁瑾曾經試想過無數次,再見到傅逢朝自己會是什么反應——其實什么也沒有,他就這樣靜靜看著那個人,將十年前和十年后拼湊重迭。
然后無聲在心裏說:“好久不見。”
傅逢朝的視線沒有落點,須臾又錯開,梁瑾心知他看不到車窗緊閉后的自己。
車流終于動了,賓利車開上前,車尾燈掃過旁邊的帕拉梅拉,逐漸遠去。
梁瑾最后自后視鏡看去,唯見一片車燈光暈裏那個人依稀的輪廓。
他們的目的地是同一處。
還會再見。
城中停云山莊今夜有一場婚宴,梁瑾到得有些晚了,被侍者迎到位置裏坐下時,婚禮儀式已經開始。
旁邊座位的陶泊小聲說:“我還以為你來不了了,你直接從公司過來的?”
“路上有些堵車,耽擱了。”梁瑾端起面前酒杯慢慢抿了一口,是才倒出的起泡酒。
悠揚琴樂聲中,新人攜手踏上花臺。
梁瑾與婚禮主家不熟,但兩家長輩是故交,他爺爺前些日子進醫院動手術,還在休養中,他和表弟陶泊代為前來。
很盛大的婚禮,燈火流光、花團錦簇。梁瑾在前來賀喜的賓客裏又看到傅逢朝,他的位置在花臺另一側的長桌邊,微微側著頭正與人說話。
賓客席的燈光幽暗,但傅逢朝坐的位置靠近主禮臺,恰有一束聚光燈落在他身側,不偏不倚映亮他的臉。
他的眉頭攢著,眼皮微耷下,眸色很深,與人交談時更像一個傾聽者,內斂沈默,偶爾才回一兩句。
梁瑾以視線描摹他的臉,自眉眼往下,鼻梁高挺、薄唇威嚴,格外優越的相貌,比之當年面部線條更深邃分明,也更多了氣質底色裏的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