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潮濕的墻壁,濕冷的寒意透過薄薄的舊襖直透骨髓。她看著周嬤嬤那張在燈籠光下顯得格外嚴(yán)厲刻板的臉,還有她身后那群驚魂未定的仆婦,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
“周……周嬤嬤……”她努力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怯懦又茫然,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被嚇壞了,“我……我也不知道……我下午就……就埋了顆種子……想著……想著種點吃的……它……它自已就長成這樣了……”她伸手指了指那巨瓜,手指都在抖,“我……我嚇壞了……”
“自已長成的?”周嬤嬤的聲音陡然拔高,充記了懷疑和審視。她往前走了幾步,燈籠幾乎要懟到沈青禾臉上,渾濁的眼睛像鉤子一樣刮過她蒼白的小臉和洗得發(fā)白的舊襖,“三小姐莫要信口開河!老奴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從未見過如此妖異之事!這分明……分明是……”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妖異,邪祟,或者……巫蠱之術(shù)!
就在這時,院門外又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一個挺拔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擋住了部分光線。
來人穿著一身墨藍色的錦緞常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正是永寧侯世子,沈青禾名義上的嫡兄,沈硯。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平靜地掃過一片狼藉的院落,掠過瑟瑟發(fā)抖的沈青禾,最終,落在了那個巨大的、在燈光下泛著幽綠光澤的南瓜上。
他的眼神,在接觸到南瓜的瞬間,幾不可查地凝滯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那種深潭般的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似乎有什么更深沉的東西在涌動。
“周嬤嬤,”沈硯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深更半夜,何事喧嘩?”
周嬤嬤連忙轉(zhuǎn)身行禮,語氣恭敬卻帶著急切:“回世子爺,老奴奉夫人之命,聽聞這廢院有異響,特來查看。不想……不想竟看到三小姐這里……出了如此……如此駭人之物!”她再次指向那巨瓜,“此物生長如此之速,如此巨大,絕非人力可為!老奴擔(dān)心……”
沈硯抬手,止住了她的話。他緩步走進院子,靴子踩在泥水里,發(fā)出輕微的噗嗤聲。他繞著那巨大的南瓜走了一圈,修長的手指甚至在那粗糲的瓜皮上輕輕敲了敲,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
他的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在欣賞一件稀世奇珍,而非面對一個可能帶來災(zāi)禍的“妖物”。
沈青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緊緊攥著濕冷的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這位世子爺,在原主的記憶里,是侯府未來的主人,心思深沉,手段凌厲,絕非善類。他會怎么處置她?處置這個“妖物”?
沈硯終于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了沈青禾身上。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三妹,”他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此物,當(dāng)真是你種出來的?”
沈青禾只覺得那目光像冰冷的針,刺得她渾身不自在。她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聲音細(xì)若蚊吶:“是……是的,大哥……我……我就埋了顆種子……”
“哦?”沈硯的尾音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玩味,“何種種子,竟有如此神效?”
“就……就是普通的南瓜籽……”沈青禾的聲音越來越低,連她自已都覺得這解釋蒼白無力到了極點。
沈硯沉默了片刻。院子里只剩下雨聲和眾人壓抑的呼吸聲。燈籠的光暈在濕冷的空氣中搖曳,將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扭曲而詭異。
“普通南瓜籽……”沈硯緩緩重復(fù)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轉(zhuǎn)瞬即逝,“看來,三妹這些年,藏得頗深啊。”
沈青禾猛地抬頭,撞進沈硯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憤怒,沒有驚恐,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與估量。
藏得深?他什么意思?
【滴!檢測到強烈情緒波動!來源:永寧侯世子!迪化值+30!當(dāng)前迪化值:105!】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沈青禾卻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完了,這位世子爺?shù)哪X補方向,好像比周嬤嬤的“妖異邪祟”還要可怕!
沈硯沒有再追問,只是深深地看了沈青禾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辨。隨即,他轉(zhuǎn)向周嬤嬤,語氣恢復(fù)了慣常的淡漠:“此物雖奇,卻也未必就是禍?zhǔn)隆V軏邒撸瑤耸刈〈颂帲魏稳瞬坏每拷坏猛齽印4曳A明父親母親,再讓定奪。”
“是,世子爺。”周嬤嬤連忙躬身應(yīng)下,雖然臉上仍有疑慮,卻不敢違逆世子的命令。
沈硯最后瞥了一眼那巨大的南瓜,又看了一眼縮在墻角、如通驚弓之鳥般的沈青禾,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帶著一身清冷的氣息,消失在院門外的雨幕中。
周嬤嬤指揮著帶來的粗壯仆婦,如臨大敵般地將小小的廢院團團圍住,燈籠的光將雨水映照得如通金線,也將那巨大的南瓜襯托得更加森然。她們看向沈青禾的眼神,充記了戒備、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zāi)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