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拉著要給她錢,麝月將菜都倒了出來,“我又不靠這點子菜活命,就是天熱了,怕壞掉了,這才拿出來賣的。”
晴雯一直將她送到了巷子口,指了一個方向,“朝那邊走,再拐過一個巷口,便到街市上了。”
“你快回屋去吧,這太陽一出來啊,烤的人身上都滋滋的冒油了。”麝月又包上了頭巾,揮了揮手。
晴雯往回走時,正碰上同巷子的幾位婦人,她沒有跟人家打招呼,而是微微垂眸,腳步匆匆。
一如往常,在她關上院門時,巷子里傳來了幾聲吐唾沫的聲音,那些不堪入耳的咒罵,她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誰讓她表嫂來者不拒呢,那些女人沒打殺上門就算客氣了。
想盡快搬出去的想法更加強烈了。
下午的時候,麝月找到迎春,把如何遇到晴雯,她如今的境遇都告訴了她。
“憑她的那一手繡活,養活她自己并不難,難的是她長得那般好,萬一被人給算計了,以她的性子,可就生死難料了。還有吳貴家的那口子,就是渾號多姑娘的,如今還是那副德性,以他們家的那個名聲,晴雯哪還待得住啊?我過來找姑娘您,就是想將她介紹到表姑娘的繡坊去,不知,能不能成?”
“我還記得她的樣子,說來跟玉兒還有幾分相似呢,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我這就派人去安國侯府說一聲,得了回信了,再去告訴你。”
“哎,那謝謝姑娘了。”
“謝什么?于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對晴雯來說卻是天大的事情,能幫到她就好,也不枉費舊日相識一場了。”
隔了一天的下午,麝月匆匆忙忙的去了竹衣巷。
“晴雯,事兒辦成了,你是這會子跟我走呢?還是明兒過去?”
“這就走吧,不過,得去跟我表哥表嫂說一聲。”
晴雯打開床頭的箱子,取出了一個包袱,她這是早就準備好了。
她要關上房門時,又進了屋,從包袱里掏出了只荷包,倒出了兩只銀錠子,放到了柜子的抽屜里。
二人來到吳貴做工的酒樓,這會子沒有客人,吳貴正躺在竹椅上打呼呢。
“妹子?你咋來這兒了?”他起身將那些不懷好意,圍著晴雯麝月打量的伙計趕到了一邊,“去去去,看你們娘呢?”
“多貴兒,你小子長得不怎么樣?咋婆娘和妹子都長得水靈靈的呢?”
“這倆誰是你妹子啊?還是兩個都是啊?說人家了嗎?瞅瞅我咋樣啊?”
“大眼兒,你跟多姑娘有那么深的交情呢,這要是真成了,你們這一家子該咋算呢?”
“去去去,都他娘的想屁吃呢,我妹子可是正經人。”吳貴將那些人往旁邊又趕了趕,這才走到睛雯的面前,“妹子,你,咋背著個包袱啊?這位姑娘是?”
“這是原先寶玉身邊的麝月,她幫我找了個活,就是到敏姑奶奶家的繡坊里做繡活,不過,要簽二十年的契呢,我簽了。”
吳貴雖然酒壺不離口,整個人好似一直渾渾噩噩的,其實他什么都明白的,他是管不了自己的媳婦兒,但他對晴雯這個表妹還是可以的,至少沒讓她風餐露宿的流落街頭。
晴雯說完,低著頭都不敢看他。
他嘆了口氣,又灌了口酒,“要二十年呢,也罷,能得個去處,總比跟著我們強,去吧。”
“嗯,那個,表哥,”晴雯叫住了他,壓著嗓子告訴他,“我在我房里柜子左邊的抽屜里放了二十兩銀子,你記得收起來,自個兒藏好了。”
吳貴渾濁的眼睛里多了一絲清明,嘴上卻責怪道:“你留著自個兒傍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