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晴雯猶豫不決的,鄒媒婆又說道:“老身世居京都,世代為媒,那位王公子是何許人也,還是知道一二的。姑娘拿不定主意,是否是為了他從前的種種不堪?可世事變幻,王家早已成為老黃歷了,他王仁若想像個人一樣活著,斷不會再重蹈覆轍,如之前一般的荒唐了,想來,林夫人也是這么認為的,故而才請老身走了這一趟。姑娘,也不急于今兒就給我什么答復,你好生的思量兩天,三日后我再來聽個準信兒,可好?”
人家都這么說了,自無不應的。
聞管事替她將鄒媒婆送了出去,回來時,見她還呆愣愣的坐在那兒。
“晴雯吶,這鄒媒婆還算厚道,沒一味的夸大其詞,在我看來啊,咱家夫人不是那不辯是非黑白的人,如若不是那王仁改好了,她斷然不會攬下這個事的。雖然我對王仁不甚了解,但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能真的改了,便是個好的,你可不能錯過了。”
晴雯點點頭,“謝謝您了,我,那個他,他倒沒那么糟糕的,不瞞您說,我猶豫不定的,并不是因為這個,而是,而是,他本是金尊玉貴的大家公子,即便落魄了,也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攀附的,他要尋個殷實人家的姑娘并不難。”
“嗐,你這丫頭咋會這么想呢?你怎么啦?你可是良家女子啊,雖無父母兄弟幫襯,可你有一身謀生的好手藝啊,咱們相識不久,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能過日子的好女子。對了,那王仁現在做什么營生啊?”
“他在京兆府當差役。”
“哦,那就是入了吏籍了,那你就更配得上了。”
“您為何如此說?”
聞管事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這入了吏籍的人,跟良籍可是不同的,就像軍戶一樣的,他們的世代子孫除非立下很大的功勛,有了恩旨了,方可脫籍,不然就得父傳子,子傳孫的一輩輩的都干著這個營生。丫頭啊,你可是良籍,能嫁他,可是他求之不得的呢。”
“竟是這樣的嗎?”
“那可不,像我這種賣身給主家的,便是奴籍了,生死榮辱皆與主家是一體的,你小的時候也曾如此啊,你當明白的。這門親事無論你是否愿意,想來夫人都不會強逼你的,你自己思量清楚了,女子早晚的都會嫁人的。”
晴雯朝她福了一禮,進去繼續干起自己的活來,但心緒不平,一晃神便走錯了針,還好問題不嚴重,她趕快變換了針法,巧妙的給遮掩了,直到確定看不出來了,她才松了口氣。
這下,可不敢再走神了。
第二天的中午,王仁來了繡坊,他一只手拎著個草簍子,另一只手則端著一只冒著涼氣的竹筒。
“你怎么來了?”
王仁笑著,先將那只竹筒遞了過去,“這是紅豆奶茶,放了冰塊的,可好喝了,你嘗嘗看。”
晴雯接了過去,滿手的冰涼,伺候寶玉的那幾年里,她們這些丫鬟也沒少見識過冰制的消暑甜品,只是沒有機會親口嘗一下。
揭開竹筒上面封口的油紙,輕抿了一口,她的眼睛噌的就亮了,又喝了大一口,“真好喝,這個,不便宜的吧?以后可別亂花錢了。”
王仁的嘴巴咧的好大,“你都還沒應下親事呢,這就管上了?”
晴雯被嗆了一口,他本能的上手給她的背上捶了捶,晴雯慌忙的推了他一把,“你要死啊,咋還動手動腳的了?”
竹筒里的奶茶都潑出來了一些,幾粒煮變形的紅豆掉到了地上。
王仁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個,我,我可不是登徒子,就是怕你難受了,你別惱,我保證,不到成親的那天,我絕不會再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