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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山夜錄（第1頁）

雨落引魂

我的登山靴踩碎最后一塊青石板時，雨絲突然密了起來。

鳳凰山的雨總是來得蹊蹺。我抬頭望了眼被雨霧吞掉半張臉的老樟樹，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下午三點十七分，定位顯示仍在鷹嘴崖下。三天前，阿杰就是在這附近失蹤的，他最后一條消息說：哥，這林子里有回音，像有人跟著學我說話

雨打濕了沖鋒衣領(lǐng)口，我摸出掛在脖子上的銅鈴。這是阿杰奶奶給的，她說鳳凰山的老輩人都信這個，山鬼怕響器，聽見鈴鐺聲，它得繞著走。此刻銅鈴在雨里悶聲嗡鳴，倒像是被什么捂住了嘴。

哥？

聲音從左后方傳來，尾音帶著點濕噠噠的拖沓，和阿杰平時說話的調(diào)調(diào)像極了。我猛地轉(zhuǎn)身，沖鋒衣下擺掃落一叢野薔薇，紅果子噼里啪啦砸在泥里。雨幕里空無一人，只有幾縷山霧貼著地面游移，像被踩散的棉絮。

阿杰？我壓低聲音喊，手指無意識攥緊了登山杖。杖頭的反光掠過腳邊，我這才發(fā)現(xiàn)泥地上有兩行新鮮的腳印——比我的鞋碼小兩圈，鞋底紋路是常見的戶外品牌，和阿杰上周剛買的那雙登山鞋

哥，我在這兒！

這次聲音更近了，就在我右肩后方。我?guī)缀跏菞l件反射地揮登山杖，卻只掃到一片冰涼的雨霧。有什么東西擦著我耳垂過去，帶著股腐葉混著鐵銹的氣味。我踉蹌兩步撞在老樟樹上，樹皮裂開的縫隙里滲出暗褐色液l，滴在我手背上，黏糊糊的，像沒凝固的血。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阿杰的微信：我在鷹嘴崖頂?shù)饶悖禳c。配圖是他舉著相機的自拍，背景里的崖壁卻模糊成一團黑影，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照片角落有團灰白色的東西正扒在他腳邊——那分明是山魈的爪子？

我渾身血液都涼透了。阿杰發(fā)微信的時間顯示是十分鐘前，可十分鐘前我明明聽見他在喊救命，聲音從更深處的竹林里傳出來的。現(xiàn)在想想，那根本不是阿杰的聲音，倒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玻璃，再模仿他的聲線。

雨越下越大，老樟樹的枝椏在頭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我順著記憶里的小路往鷹嘴崖跑，泥地里的腳印越來越亂，有時是兩只交疊的鞋印，有時又變成三只，其中一只腳趾奇長，像某種靈長類的爪印。銅鈴在我胸前瘋狂跳動，終于發(fā)出清脆的叮鈴聲——這聲音剛落，周圍的雨霧突然凝住不動了。

有什么東西在笑。

那笑聲從四面八方涌來，時而像嬰兒啼哭，時而像老人咳嗽，最后竟變成了阿杰的聲音，帶著哭腔說：哥，你別過來，它它要吃我

我猛地剎住腳步。前方五米處的崖邊，阿杰正背對著我站在懸崖邊。他的沖鋒衣被雨水浸得透濕，后頸處有一片青紫色的抓痕，像是被某種尖銳的東西撓的。我剛要喊他名字，他卻緩緩轉(zhuǎn)過臉來。

那張臉不是阿杰的。

皮膚白得像泡發(fā)的紙，眼窩深陷成兩個黑洞，嘴唇腫得翻起來，露出里面暗紫色的牙齦。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沒有瞳孔，只有兩團渾濁的灰霧，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哥，他用阿杰的聲音說，舌頭舔了舔開裂的嘴唇，你帶吃的了嗎？我好餓

我轉(zhuǎn)身就跑，登山杖戳進泥里濺起水花。身后傳來布料撕裂的聲音，還有骨頭錯位的脆響。雨幕里突然伸出一只灰白色的爪子，指甲足有五厘米長，尖端還掛著碎肉和泥。我側(cè)頭避開，那爪子擦著我肩膀劃過去，在沖鋒衣上撕開一道大口子，露出的皮膚火辣辣地疼。

別跑呀，那東西的聲音混著阿杰的尾音，我們一起玩好不好？我給你看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