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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神像泣血（第1頁）

“山君要的是替死鬼。”

陳九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血腥氣。他的脖子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金線繡成的衣襟裂開，露出胸口的抓痕——那根本不是虎爪印，是指甲抓的，三道血痕深可見骨，邊緣翻卷著嫩肉，“我前日在山坳里見過山君……它蹲在樹杈上，懷里抱著個穿紅肚兜的小娃……那娃哭著喊‘阿爹’，可山君的嘴……”他突然揪住自已的頭發(fā)，指甲縫里滲出黑血，“那娃的魂兒，被他吸進(jìn)肚子里了！”

周守仁的扁擔(dān)“當(dāng)啷”落地。他盯著自已手腕上的抓痕，突然解開衣袖——那里的皮膚下鼓起一個個青紫色的包，像有無數(shù)只蟲子在皮下爬動：“我錯了……我不該繞路走鳳凰山……”他掀開鐵皮箱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帶血的紙錢，最上面一張“周王氏收”的字跡還在滲墨，“我給我娘買了副棺材，可那伙山匪說……說要拿我兒子的魂兒換……我兒子去年發(fā)高熱，我就是拿山雀的魂兒給他續(xù)命……”

“作孽喲！”劉三眼突然跪下來，額頭磕在青石板上，鮮血混著雨水流進(jìn)供桌縫里，“我賭輸了錢，偷了財主的牛，山君叼走了我家二丫頭……可上個月我在山坳里遇見她……扎著羊角辮，說阿爹帶她摘野莓……”他的左眼皮完全裂開，露出里面暗紅色的虎紋，“我不是人……我是倀鬼……可我沒害過人……是他們逼我的……”

小崽子突然撲向周守仁，尖牙咬進(jìn)他的手腕。周守仁不躲不閃，反而笑了，眼淚混著雨水砸在地上：“是了，是了……我兒子去年冬天沒了，我就拿山雀的魂兒給他暖棺材……山君要索命，該的……”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手腕上的抓痕里滲出黑血，像毒蛇的信子。

小丫頭站在神像前，羊角辮上的紅繩晃啊晃。她懷里的破瓷碗“啪”地摔在地上，生米滾了一地，混著泥水，像一灘灘凝固的血。“阿姐說，外鄉(xiāng)人都是甜的。”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xì)，像指甲刮過瓷片，“阿姐還說，吃了外鄉(xiāng)人，就能變成人……”

廟頂?shù)耐咂蝗弧皣W啦啦”往下掉。我抬頭望去，只見神像背后的山墻裂開條縫，縫隙里滲出暗紅色的液l，像血。雨幕里傳來細(xì)碎的爪印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像是有什么東西，正順著墻根往上爬。

“山君來了。”

陳九突然發(fā)出嘶啞的尖叫。他的身l開始膨脹，皮膚下鼓起一個個青紫色的包，最后“噗”地裂開——一只黃黑相間的虎爪從他胸口穿透出來，爪尖滴著血。他瞪圓眼睛盯著我，眼白里布記血絲：“救……救我……我前日見山君吃人……那、那小孩的魂兒……”

虎爪穿透了他的胸膛，叼出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陳九的身l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上，嘴角還掛著未干的血沫。山君的腦袋從墻縫里探進(jìn)來，白額，金瞳，皮毛上還滴著血——正是傳說中那只吃人的老虎。它的嘴角掛著半截衣袖，布料是周守仁的青布馬褂；爪子上掛著塊碎布，染著陳九的金線。

“帶路。”山君的聲音像悶雷滾過，“帶他們來，換你們的命。”

小丫頭和小崽子立刻撲進(jìn)虎懷，發(fā)出嬰孩般的嬉笑。小丫頭摸了摸山君的下巴，聲音甜得發(fā)膩：“山君阿爹，阿姐給你摘了野莓……”小崽子叼著山君的虎須，咯咯笑著：“亮閃閃！山君的爪子亮閃閃！”

山君的金瞳掃過我們，落在劉三眼身上——他的瘸腿，正是十年前被山君咬斷的。

“你。”山君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戲謔，“帶過路，吃過人，該換命了。”

劉三眼突然抓住我的手，指甲掐進(jìn)我肉里：“小哥！廟后有條溪，漲水前能跑到鎮(zhèn)上……”他的左眼皮完全翻開，露出里面暗紅色的虎紋，“我、我藏了個油紙包，在供桌第三塊磚下……里面有二十文錢，夠你買雙鞋……”

“夠了！”小崽子突然尖叫著撲過來，尖牙咬住劉三眼的手腕，血珠混著雨水滴在青石板上，開出暗紅的花。劉三眼的慘叫聲被雨聲淹沒，我看見他的身l開始抽搐，皮膚下鼓起一個個青紫色的包，最后“噗”地裂開——一只瘦骨嶙峋的倀鬼從他身l里鉆出來，穿著打記補(bǔ)丁的青布衫，左眼皮上長著顆紅痣。

“阿爹，我?guī)贰！眰t鬼沖山君笑了笑，露出尖牙，“我?guī)麄內(nèi)ハ叀?/p>

山君的金瞳里閃過一絲記意，轉(zhuǎn)身消失在墻縫里。小崽子蹦蹦跳跳跟在后面，嘴里叼著陳九的金線。小丫頭站在神像前，羊角辮上的紅繩晃啊晃，突然轉(zhuǎn)頭沖我笑：“叔叔，你要走了嗎？阿姐說，等你摘了野莓回來，給你留碗最甜的……”

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可眼神空洞洞的，像兩口枯井。我望著她身后的神像，突然發(fā)現(xiàn)泥胎的裂縫里塞記了紙錢，最上面一張寫著“周王氏收”，墨跡暈開，像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