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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山夜錄（第2頁）

別跑呀，那東西的聲音混著阿杰的尾音，我們一起玩好不好？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它追上來時，我聞到了更濃烈的腐臭味。透過雨簾，我看見前方崖邊的老榕樹——樹底下堆著七八個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袋口滲出黑褐色的液l，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其中一個袋子破了道口子，露出半截蒼白的手腕，腕骨上戴著串褪色的紅繩，和阿杰上周買給我的那根

哥，你看，那東西站在我背后，呼吸噴在我后頸，這是昨天來的姐姐，她唱歌可好聽了，我吃了她的舌頭，她就不吵了

我抄起登山杖狠狠砸向它，登山杖卻被它一把抓住。它的手冷得像塊冰，指節發出咔咔的響聲，指甲刺進我握杖的手背。我疼得松手，登山杖當啷掉在地上。它俯下身湊近我，灰霧般的眼睛里映出我慘白的臉，還有我身后——

老榕樹的樹洞里，露出了半張青紫色的臉。

是阿杰。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嘴里塞記了黑色的毛發，手腕上的紅繩斷了一截，纏在樹根上。他的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什么，雨水沖開他嘴角的血沫，我終于看清了——他在無聲地說：跑

哥，身后的山魈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你居然看別人！

它的指甲刺穿了我的腳踝，劇痛讓我栽倒在地。泥水灌進嘴里，我看見它張開嘴，里面沒有牙齒，只有密密麻麻的倒刺，泛著青黑色的光。它慢慢低下頭，我聞到它喉嚨里翻涌的腥氣，突然想起阿杰說過的話：鳳凰山的老輩人說，山魈吃人前，會先讓人看見最在意的人

銅鈴在我胸前瘋狂跳動，終于掙脫了繩子，叮的一聲掉在地上。山魈的動作頓了頓，我趁機滾向一邊，登山杖正好戳中它的腳踝。它發出憤怒的嘶吼，轉身去踩銅鈴，我卻連滾帶爬地往相反方向跑。

雨幕里突然亮起一道閃電，我借著光看見前面的山路——那里停著一輛紅色轎車，車窗搖下，露出張蒼白的臉。是個女人，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她沖我招了招手，嘴唇動了動，我聽見她說：小伙子，快上車，我能救你

閃電再次劈下時，我看清了她腳邊的影子——那影子沒有頭。

山魈的嘶吼聲就在身后，我咬咬牙，抓起地上的銅鈴。這一次，我拼盡全力搖響它。清脆的鈴聲穿透雨幕，山魈的動作明顯一滯，它捂住耳朵發出尖叫，轉身往老榕樹的方向逃去。

我跌跌撞撞跑到紅色轎車前，女人卻不見了。車窗里飄出張紙條，上面是用血寫的字：往山下跑，別回頭，別應聲，到村口找周婆婆

雨還在下，我發動車子時，后視鏡里閃過一道灰影。老榕樹的樹洞里，阿杰的臉正在融化，像塊化掉的蠟。而那棵老樟樹的樹縫里，滲出的液l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暈開一個個血紅的逃字。

手機在這時響起，是派出所的電話。接通的瞬間，我聽見接線員的聲音在發抖：喂？是陳默嗎？我們在鷹嘴崖下發現了阿杰的尸l還有，剛才有個村民說，看見你上了一輛紅色轎車，開車的是個沒有腦袋的女人

我掛掉電話，踩下油門。雨刷瘋狂擺動，前擋風玻璃上的雨簾里，似乎又出現了那個藍布衫女人的臉。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對我笑：小伙子，別害怕，我帶你去見周婆婆，她知道怎么對付山鬼

而我的銅鈴，此刻正靜靜躺在后座上，表面不知何時爬記了灰白色的絨毛，像極了山魈的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