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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人皮賬薄（第1頁）

民國二十年六月初七，清河鎮(zhèn)籠罩在梅雨季特有的青灰色霧靄中。蘇挽夏握著鋼筆的手忽然頓住，墨汁在宣紙上暈開一朵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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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祭壇的青銅鼎比她想象的還要巨大，鼎身上鑄著十八層地獄的浮雕。蘇挽夏舉著蠟燭靠近時，鼎內(nèi)沸騰的血漿突然濺起，一張完整的人皮在血沫中沉浮。人皮的眼窩位置突然睜開，露出兩粒血紅的眼珠。

“蘇先生好膽色。“

沙啞的嗓音在身后炸響，蘇挽夏轉(zhuǎn)身時打翻了燭臺。周校長站在三丈外的石階上，依舊穿著那件漿得發(fā)硬的灰布長衫，只是領(lǐng)口處露出大片青黑色的尸斑。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整條手臂爬滿蚯蚓狀的血管，指關(guān)節(jié)反方向扭曲著，正握著一把剝皮刀。

“陳阿四，請先生看賬簿。“

陰影里竄出佝僂的人影，校工布滿凍瘡的手抓住蘇挽夏的頭發(fā)就往鼎前拖。她掙扎間扯開男人的袖口，驚恐地發(fā)現(xiàn)那些潰爛的皮膚下，密密麻麻寫著“丁丑年三月初七收人皮三張“之類的字跡。

青銅鼎上方的卷軸緩緩垂落。說是卷軸，倒更像是某種巨獸的舌苔——兩米長的暗紅色肉膜上布滿青紫色血管，邊緣殘留著參差不齊的毛孔。當(dāng)陳阿四用鐵鉤將卷軸完全展開時，蘇挽夏終于看清那些蠕動的字跡：每個墨字都在皮下凸起游走，像無數(shù)蛆蟲在啃食人皮。

“這是光緒二十七年縫制的。“周校長用刀尖挑起卷軸邊緣，露出里面層層疊疊的人皮，“從童女大腿內(nèi)側(cè)取皮，要趁人活著的時候剝，這樣的皮質(zhì)地最細(xì)嫩。。。“

卷軸突然劇烈抽搐，數(shù)十根肉色絲線從毛孔中激射而出。蘇挽夏被纏住手腕的瞬間，絲線末端的倒刺就扎進(jìn)了靜脈。她感覺血液正被瘋狂抽取，絲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血紅透亮。

“按住她！“周校長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陳阿四的指甲暴長三寸，深深摳進(jìn)蘇挽夏的肩胛骨。劇痛中她看見校長撕開自己的灰布長衫——那具軀體布滿縫合痕跡，每道接縫都用朱砂寫著生辰八字。

“戊寅年六月初八，取蘇氏挽夏整皮！“

剝皮刀貼上后頸的剎那，祭壇四角的鎮(zhèn)魂鈴?fù)蝗化偪駬u動。鼎中血浪翻涌，數(shù)百張人皮從卷軸上剝離，在空中聚成個巨大的血色人形。蘇挽夏聽見李婆婆的聲音在耳畔嘶吼：“咬破舌尖！“

腥甜的血霧噴在卷軸上，整座祭壇頓時地動山搖。周校長的臉皮簌簌脫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頭骨，兩個眼窩里燃著綠油油的鬼火：“你竟敢污了圣器！“

蘇挽夏趁機(jī)撞翻青銅鼎，沸騰的血漿澆在陳阿四身上。校工發(fā)出非人的慘叫，皮膚上的賬目文字突然活過來，變成無數(shù)黑蟲從他七竅鉆出。她踩著滿地打滾的怪物沖向石階，卻被一條冰涼滑膩的東西纏住腳踝——卷軸裂開的大嘴里，赫然伸出三米長的猩紅舌頭。

“回來完成你的天命！“周校長的頭骨咔咔作響，下頜骨張到匪夷所思的角度。蘇挽夏摸到供桌上的燭臺，狠狠扎進(jìn)那條舌頭。腥臭的黏液噴濺中，她瞥見卷軸末端最新縫制的人皮，上面墨跡未干的日期讓她如墜冰窟：

“林月娥壬午年五月初五“

驚雷炸響的瞬間，蘇挽夏終于逃到祠堂天井。雨水打在她后頸新鮮的傷口上，那里不知何時被刻上了符咒。當(dāng)她翻過圍墻時，聽見周校長陰惻惻的笑聲在雨夜里回蕩：“時辰未到。。。我們等你回來更衣。。。“

壬午年五月初五，林月娥撐著油紙傘站在清河學(xué)堂前。傘骨間墜著的茉莉香囊隨風(fēng)搖晃，她卻總覺得聞到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林先生來得正好。“周校長從門廊陰影里踱出來，青白的面色比三年前更甚。他接過林月娥的藤箱時，袖口露出半截纏著朱砂繩的手腕，“五年甲班的學(xué)生最是頑皮，上月剛氣走一位女先生。“

林月娥跟著穿過回廊，繡鞋突然踩到團(tuán)黏膩的東西。低頭看去，是半截被雨水泡發(fā)的黃符，朱砂畫的咒文暈染成血淚狀。她彎腰去撿，卻聽見周校長厲喝：“別碰！“

“去年雷劈了西廂房，這些鎮(zhèn)邪符都沾了晦氣。“周校長一腳將黃符踢進(jìn)排水溝，渾濁的眼珠盯著林月娥后頸，“林先生可曾婚配？“

暴雨驟降時，林月娥正在批改作業(yè)。窗欞被狂風(fēng)吹開，卷著雨絲的冷風(fēng)掀飛了案頭宣紙。她俯身去撿，突然僵住——青磚地上靜靜躺著一枚翡翠耳墜，正是三年前蘇挽夏戴過的那只。

“嘩啦“

屏風(fēng)后傳來衣料摩擦聲。林月娥握緊裁紙刀繞過去，看見衣架上掛著件月白旗袍。布料在雨氣里微微起伏，像是裹著個透明的人形。當(dāng)她伸手觸碰時，旗袍領(lǐng)口突然滲出黑血，袖管自行抬起指向窗外。

雷光劈開夜幕的瞬間，林月娥看見對面祠堂屋頂上立著個人影。shi透的灰布長衫緊貼在骷髏般的軀體上，周校長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zhuǎn)脖頸，正對著她露出森白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