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舉著火把的村民沖上來。
火光晃動間,我看到樹洞深處有東西在反光。
那是裹著褪色紅綢的襁褓,細小骸骨的手掌穿透綢布,五指張開如枯萎的槐樹枝。
樹根斷裂的瞬間,地底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濃稠的黑水從斷口噴涌而出,濺在最近的二柱臉上。
他慘叫著抓撓面皮,指甲縫里帶下的不是血肉,而是簌簌掉落的槐樹皮。
阿月就是在那晚消失的。
我舉著油燈找遍全村,最后在古槐殘樁前發現她的繡花鞋。
月光下,樹樁截面滲出的暗紅液體正順著年輪紋路蔓延,形成一張扭曲的人臉。
鞋尖所指的方向,濃霧正在重新聚攏,霧中隱約傳來鈴鐺聲——和二十年前父親下葬時,爺爺系在他腳踝上的引魂鈴一模一樣。
老村長臨死前塞給我的族譜突然在懷中發燙。
泛黃的紙頁間滑落一張血書,字跡被樹液浸得模糊:“
戌時三刻,以守村人血脈重啟“
后面的字洇成一團,像極了阿月最后吐在帕子上的那口黑血。
銅鏡在寅時初刻突然炸裂時,我正在擦拭爺爺留下的羅盤。
那些嵌在鏡框里的符咒碎片簌簌掉落,在青磚地上拼出個歪扭的“
逃“
字。
窗縫滲進來的霧氣纏住我的腳踝,帶著尸體泡漲的腥甜。
二柱媳婦的尖叫劃破黎明。
她男人站在井臺邊,臉上的樹皮裂縫里鉆出細小白花,脖頸皮膚下凸起的根須正隨著脈搏起伏。
更可怕的是他懷里抱著的襁褓——褪色紅綢里裹著的分明是半截槐樹枝,斷口處還滴著粘稠的黑液。
“
報應啊“
老村長兒媳突然癱坐在祠堂門檻上,她手里攥著的線香齊根折斷,“
當年就不該讓張家人抱走那孩子“
我跟著飄落的香灰來到祠堂閣樓。
積灰的銅鏡背面,暗紅血漬勾勒出半張嬰兒面孔。
當月光移到坤位時,鏡面突然泛起漣漪,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爺爺抱著個紅綢襁褓鉆進槐樹洞,襁褓里伸出的小手在閃電中泛著青灰死色。
而祠堂梁柱后,老村長正用朱砂筆在族譜上涂抹某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