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面罩寒霜:“這七年,你心中便只裝得下仇恨。我聽聞你求旨成婚,只道你終于想通了,愿意沉下心來,安家立室,娶妻生子,過回常人的日子。”
他語聲沉痛,帶著深深的失望:“沒想到你仍是如此冥頑不靈。”
“老師不是早已默許了么?”陸停舟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自學生離了翰林院那日起,您便知我心中只有復仇,容不下其他。”
“為師教你本事,是為兼濟天下,可你如今,連獨善其身都做不到。”
面對老師的斥責,陸停舟反而笑了。
他唇角微牽:“老師,學生此行只為省親。您若想罵我,留待下回如何?”
段寒山冷嗤:“你哪次回來不挨罵?難道這回就罵不得?”
他忽然話鋒一轉,眼中生出幾分銳利:“休要顧左右而言他,你處處針對三皇子,究竟發現了什么?”
陸停舟靜了下來。
他深知老師雖已退隱,卻非當真不理世事。
世人只道段寒山心灰意冷,離朝后與故舊斷絕往來,然而誰能料到,他與烈國公竟一直暗中有著聯絡?
若非陸停舟執意留在京城,段寒山憂心這弟子鬧出事端,特意托付烈國公照拂,就連陸停舟也未曾想到,那位深受皇帝信重的純臣竟是老師的故交。
在領教過老師的手段后,陸停舟確信,段寒山隱伏在京城的人脈絕不止烈國公一支。
因此,當段寒山點破三皇子之事,陸停舟毫不意外。
“我懷疑,他便是六盤村慘案的幕后真兇。”他坦然道,“李寬為守住秘密自盡,王淵在我追查途中離奇暴斃。我從宣州尋獲的文書證實,七年前,王淵麾下牛詢曾擅自離營。牛詢已招認,他受王淵指使,煽動馬匪屠滅全村,然而他本人并不知曉緣由。”
陸停舟將所查線索和盤托出,語氣異常平靜。
“我敢斷定,王淵屬于三皇子一黨,他不會無緣無故屠戮無辜村民,所以我必須回到六盤村,找出三皇子如此喪心病狂的動機。”
沒有實證又何妨,只要揪出動機,便能順藤摸瓜,揭開真相。
牛詢不過一個劊子手,殺了他不足以告慰亡魂。
陸停舟所求,是將牛詢和王淵身后盤根錯節的枝蔓徹底斬斷,讓每一個沾滿血腥之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段寒山聽了弟子的答復,沉默著,端起那杯灑了一半的殘茶,一口飲盡。
“若查實確與三皇子有關,你待如何?”他語氣平淡,卻重若千鈞,“陛下的兒子并不多。”
陸停舟笑笑:“雖不多,卻也不止一位。”
段寒山冷冷一笑。
“糊涂!”他將手中茶杯往案上重重一磕,“你以為陛下將三皇子禁足,是因為你秉公執法?那是因為他要敲打兒子,敲打不那么省心的后宮。你要做他手里的刀,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否則你該明白,何為君心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