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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春念乍起（第1頁）

天色未明，何蕓玉已在妝臺前坐了半個時辰。茉莉香粉換了三種才滿意，金鳳簪在發(fā)間試了五六回才定下來。這般精心妝扮，倒比那新婦回門還鄭重些。

鏡中人兒仍是昨日模樣，可眼角那抹春光，卻更添三分情絲，早將她心事泄了個干凈。

青杏捧著杏色羅裙進(jìn)來，“夫人，昨日穿的那件月白色衣衫，李大夫不喜歡么，今日怎地要改杏色？”她佯裝不解，嘴角一絲弧度卻藏不住。

“就你話多，人家李大夫是守禮之人，哪會細(xì)看。”何蕓玉嘴上嗔道，卻想起昨日李慕白偷偷掃過xiong脯的目光，心里頓時甜絲絲的。

“夫人今日還要去杏林堂？”青杏為她系上披風(fēng)，目光在她臉上明艷打了個轉(zhuǎn)，眼底藏著幾分狡黠。“可是還要去感謝那李大夫的——功勞？”她故意將“功勞“二字咬得綿長。

何蕓玉素手正撫著金鳳簪，聞言一頓，“總得問清那藥膏是何仙方。”說話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腰間絲絳，那上面似乎還沾著昨日那人袖間的藥香，絲絲縷縷，縈繞不去。

“奴婢多嘴，夫人好福分……”青杏忽然湊近她耳畔，“能遇見李大夫這樣的好大夫……”眼里閃著由衷的祝福，細(xì)細(xì)給她理了理衣襟，指尖在絲絳上靈動。“這結(jié)奴婢系得緊些，免得路上散了。”

銅鏡里映著主仆身影：一個眼波比蜜餞還黏膩，一個梨渦盛著初升的晨光。

檐外忽掠過一雙燕子，似銜著春泥從杏林堂方向飛來，何蕓玉忽覺心口被什么輕輕一啄，癢得發(fā)酥，甜得發(fā)軟。

晨霧未散，轎子已悄然停在杏林堂前，淡淡藥香穿過霧氣撲入鼻端，叫人心頭也微微一蕩。

青杏上前叩門許久，只聽得堂內(nèi)窸窣作響，卻無人應(yīng)答。正疑惑間，一紙信箋從門縫輕輕滑出。

何蕓玉俯身拾起，李慕白清秀的字跡躍然紙上：“夫人垂詢，慕白惶恐。今日去后山采藥，歸期未定，特留清心丹于門楣，可緩郁熱。”

她指尖微顫，唇角不自覺漾起梨渦。那工整字跡里藏著的慌張，比昨日打翻的茶盞還要明顯，活像個偷嘗禁果后落荒而逃的少年郎。

“真是個呆子……”

她將信紙輕輕按在xiong口，細(xì)若游絲呢喃：“躲去后山采藥？”眼波流轉(zhuǎn)，忽瞧見檐下藥簍上的藥草露珠還未干透，分明是今早才采的。這般欲蓋彌彰，倒讓她想起前夜錦被下的荒唐。

青杏剛要開口，卻見夫人驀然轉(zhuǎn)身，杏色羅裙旋開半幅春光：“備車。”她唇角上揚(yáng)，“既是要采藥，咱們便去云巖寺上香。”尾音像浸了蜜的絲線，柔中帶韌。

堂內(nèi)忽傳來“叮”的一聲脆響，似是有人不小心撞翻了瓷瓶，緊接著又是藥柜“咚”地一顫，頃刻卻悄無聲息歸于靜謐。

何蕓玉忍不住掩嘴回眸一笑，金簪的碎芒在她眉梢跳躍。“不急……”纖指撫過門楣上猶帶體溫的清心丹，在那瓷瓶上描著圈，“這藥……還是等他回來，當(dāng)面謝……”最后幾字輕如吐息，“當(dāng)面”二字在唇間細(xì)細(xì)研磨，仿佛在期待著什么。

歸途轎中，縷縷茉莉香透過紗簾徐徐飄入，恰似那人衣袖間的清氣，纏纏繞繞撲入鼻端。

指尖在那瓷瓶冰涼的釉面上來回摩挲，心頭既有些失落又泛著甜意，只覺這日光似比往日明亮了幾分，連遠(yuǎn)山輪廓也生出一絲柔意來，仿佛世間萬物都與她一同醺然。

帶著這怦怦然的心緒回了府，渾然未覺李慕白早已縈繞著她的心神。用晚膳時竟多添了半碗胭脂米飯，惹得青杏抿唇偷笑，悄聲打趣：“夫人今日好胃口。”

更漏初響，她便早早歇下。錦被里仍揣著那只瓷瓶，指尖偶爾劃過瓶身，恍惚又看見那人慌亂躲閃的模樣。這般念想著，竟連夢里都縈繞著那縷松木香的清韻。

一夜酣睡，何蕓玉從錦被中悠悠轉(zhuǎn)醒。昨夜夢里盡是杏林堂的藥香氤氳，此刻眼尾還泛著海棠初綻般的薄紅。

她正對著妝鏡整理青絲，指間青木篦齒齒生香，心口卻仍惦著夢里那溫潤郎君。正欲挽個他會喜歡的鬢樣，忽聽得外間珠簾輕響，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

“喲，這是睡到日上三竿了？”卻是好友張婉茹搖著團(tuán)扇款款而入。

那女子精致的面容白膩無瑕，柳眉如畫，杏眼微挑，眼波流轉(zhuǎn)間帶著三分嫵媚。鬢邊金鑲玉步搖隨著蓮步晃動，映襯著那丹唇一點，艷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