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精致的面容白膩無瑕,柳眉如畫,杏眼微挑,眼波流轉間帶著三分嫵媚。鬢邊金鑲玉步搖隨著蓮步晃動,映襯著那丹唇一點,艷得驚人。
身段豐腴有致,xiong前乳兒不若何蕓玉那般肥碩,卻也遠比尋常婦人飽滿高挺,軟彈之間自是醉人心魂。纖腰一束,翹臀微擺,當真是風情萬種。
這金陵城有名的風流寡婦,本是城南張家嫡女,自小嬌生慣養(yǎng),奈何命途多舛。丈夫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后,她非但不曾消沉,反倒更張揚肆意。
自何蕓玉搬至西廂那年,二人便因賞梅相識。雖說張婉茹被坊間傳得風流不羈,身邊總是男人不斷。何蕓玉卻覺得兩人都在花信年華就獨居閨房,頗有幾分同病相憐。
也許正因如此,兩人居然意外投契,如今已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張婉茹已邁至何蕓玉身前,染著鳳仙花汁的指尖忽地挑起好友下頜,“讓我瞧瞧……”她俯下身來,鼻尖幾乎貼上何蕓玉頸側,“這眼里含的春水,都快溢出來了。”溫熱的呼吸拂過,擾得何蕓玉耳根一燙。
“胡說什么!”何蕓玉連忙偏頭躲閃,云鬢間的金鳳簪撞在妝臺上,碰翻了茉莉香粉。細白的粉末紛紛揚揚,在晨光中織成一道紗幔。
張婉茹團扇一合,扇骨輕輕點在何蕓玉肩頭:“早聽說你尋了位妙手神醫(yī),還在這兒跟我裝糊涂?連當面道謝的話都說出口了……”
眼波往妝臺邊的清心丹一掃,繼續(xù)說道:“這般藏著掖著,倒不像你的性子。”指尖亦順著何蕓玉腰間絲絳滑落,抬手在衣結上一勾,像要將她藏著的心思一點點剝出來。
“婉茹……”何蕓玉素手抓緊羅帕,指節(jié)都泛了白。
張婉茹輕笑一聲,衣袖翻飛間已扶正香粉匣子。自繼承萬貫家財后,她行事愈發(fā)不拘禮法。此刻袖中滑出個鎏金瓷盒,正巧落在何蕓玉膝頭。那盒蓋上浮雕的并蒂蓮紋,細細看去,竟是蓮瓣與人影交纏,在陽光下泛著旖旎的光澤。
“前兒個得的好玩意兒……”她指尖在盒面一叩,機關“咔嗒”輕響,露出兩個活動的玉人兒纏綿。“說是能解相思之苦……”她忽然傾身,紅唇幾乎貼上何蕓玉的耳垂,卻在眸底閃過一絲寂寥,像燭火將熄前最后的躍動,“尤其適合思念郎中的小娘子。”
何蕓玉慌忙起身,腰間玉佩撞得叮咚作響。正要推拒之時,青杏端著茶盤的身影已映在珠簾上。
“張夫人用茶。”青杏進前來,屈膝奉上雨前龍井,白瓷盞底沉著兩片舒展的嫩芽。張婉茹接過茶盞時,玉甲在何蕓玉腕間輕輕一蹭,順勢將瓷盒塞進她袖中。指尖在她掌心似有若無地一刮,像羽毛撩過,只留下酥麻的癢。
“這茶……”張婉茹淺啜了一口,眼波一轉,“怎么比上次的甜了些?”她笑看何蕓玉耳尖漫上霞色,又故意將茶湯晃出粼粼光斑,“莫非是……”話未說完,對面人兒已羞惱地望著她。
直到何蕓玉羞不可耐地嬌嗔著要趕人,張婉茹才擱下茶盞起身。
“五日后賞花宴。”行至門前,她忽地回眸一笑,金線蝶紋在陽光下流轉,“記得帶你那位妙手同來喲。”裙擺邁過門檻,露出一截雪白腳踝,宛如玉雕冰琢般若隱若現(xiàn)。
待轎聲漸遠,日影悄然爬上窗紗,何蕓玉才覺袖袋中的鎏金瓷盒已被掌心焐得微熱。妝鏡里,她面頰暈紅,比唇上胭脂更艷幾分,仿佛連心底那一抹難掩的情思,也被鏡面給照了出來。
青杏推門進來時,她仍心神恍惚。不經(jīng)意一抬手,半盞杏仁茶便傾覆下來,茶香氤氳開來。青杏連忙上前收拾碎瓷,一邊抿著嘴偷笑,被她伸手嗔嗔敲了下額頭。
待收拾妥當,日影已斜過窗欞。她倚著紫藤花架出神。微風拂過,垂落的藤蔓輕輕掃過臉頰,似有人輕拂鬢角。花影搖曳間,她仿佛看見了李慕白清俊的眉眼,暈在斑駁光影之中,愈發(fā)惹人心頭悸動。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何蕓玉終是按捺不住,喚來青杏:“去杏林堂……”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算了,明早去問問那呆子,藥可采好了……”話音未落便咬住舌尖——這般欲蓋彌彰的詢問,倒比直說更顯心思。
更漏聲聲催得人心煩意亂,銅壺滴答似在笑她情竇初開,就這般患得患失。
暮色漸濃,她斜倚雕花窗欞,指尖在青瓷藥瓶上無意識地畫著圈。釉面映著天邊晚霞,流光轉動間,竟與記憶中那對清亮的眸子重疊。心尖驀地一顫,驚得她險些失手摔了瓷瓶。
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火星濺落在鎏金燭臺上,映得她眼底波光瀲滟。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竟對著藥瓶出神了半個時辰,連晚妝都未曾收拾。
銅鏡前,茉莉頭油的瓷瓶靜靜立著,瓶口凝著將墜未墜的香露。執(zhí)梳的素手懸在半空,象牙梳齒間纏著幾縷青絲,恰似她此刻理不清的思緒。
“夫人該歇息了。”青杏輕聲提醒時,何蕓玉仍望著銅鏡出神。燭火在她眸中投下?lián)u曳的光斑,映得那未理完的青絲像幅水墨殘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