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飄落在冷泉上,隨波逐流,流向遠方。
老梨樹已落光了葉,光禿禿地佇立在花繁葉茂的桃林中間,突兀蒼老,格格不入。長長短短,形態各異的枝條的影落在地上,像游戲得累了的蛇,附身在靜默大地上。梅染撫摸著鐵青色的樹皮,一圈一圈繞著梨樹轉,似乎在訴說,在祈禱,在告別,在寄托。
忽聽得一聲長長的口哨聲,莫待追著一只身有五色,青藍色羽毛為主的白頭小鳥出了笑春風。他披散著水淋淋的發,光著腳在林間飛馳,一會樹梢,一會地上,一會花間穿行,一會空中翻騰,腳始終沒有沾泥。他只顧著追鳥,沒留神梅染突然從樹后轉出來,一頭撞了上去,撞得那朵別在他耳邊的黃花直亂顫。梅染稍微扶了他一下,迅速松手:“頭發還在滴水,怎么不擦擦?”
“太費勁,懶得理。”莫待踅摸半天也沒有看見那只鳥,很是不甘心。“這家伙跑的比我還快!再讓我看見,我定抓了給飯團做油炸小鳥。”
“那是青鳥,以速度著稱,三界內鮮少有人追得上。”
“先生也追不上嗎?”
“我說你啊,鄙視我也要有個程度。”梅染拿出絲帕遞過去,“怎么跟個孩子似的,一點不懂得照顧自己……”他的目光從黃花移到莫待的臉龐,又從臉龐移到腳,突然就不知道說什么了。
莫待跳上梨樹,找個喜歡的樹杈靠了,笑道:“我是江湖流浪客,皮糙肉又厚。此等小事,先生無須在意。”他晃蕩著兩條腿,吹著口哨,目光追著云彩跑。
門口有聲音傳來。梅染道:“雪千色找你,可能要跟你說凌寒的事。”
“知道了。”莫待磨蹭了好大一陣子才下樹,慢步向前。
梅染攔住他問:“剛才還好好的,怎么這就沒精神了?”
“不想見她,煩。”莫待皺眉道,“都能猜到她要說啥。”
“不想見就不見,我打發她走。她應該也沒啥要緊事。”
“那怎么行!好歹她是凌寒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
梅染無聲嘆息:“既然要見就精神點,把頭發挽起來。”
莫待在花叢里扒拉出半截樹枝,選了段直溜的當發簪。
“鎖魂簪呢?”
“收起來了。”
“為何不戴?”
“太招搖了。”
梅染拔下自己的發簪,不由分說替莫待束好發:“我姻緣殿的規矩:見外人不可垂頭喪氣,不可披頭散發,不可衣冠不整。”他的發簪與鎖魂簪很像,不細看很難發現差別。
莫待笑了:“大神月老的發簪居然戴在了我一個寂寂無名發窮小子頭上,這事值得我炫耀一輩子!”他趕在梅染說話之前開溜,生怕自己又被教訓。
桃林門口,雪千色玩著發辮,不停向桃林張望。見莫待出來,忙轉過身去欣賞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三公主找我有事?”莫待開門見山,省了客套。
“二哥今天捎信回來,說他過兩天就回瑯寰山。”
“那太好了!多謝三公主。他還好么?”
“好,就是惦記你,問你怎么突然搬來草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