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對她有用,她有不想籠絡的人么?別擔心,我心里有數?!绷拄骠鎰邮謸Q了身素樸的衣服,用梅花釵隨便綰了頭發,又摘去珠寶首飾,用一只并不名貴的鎏金鐲子替掉那價值連城的老玉鐲,便出去見客了。
她的一只腳剛邁進門檻,顏槐玉就小跑著躬身迎了上去,老遠就在說:“哎喲喂,瞧瞧,瞧瞧咱翩妃娘娘,就是不打扮,也這么的好看!怪不得咱們圣上那么寵愛您!”
林翩翩見他雖然滿口恭維之詞,卻并沒有像奴才那樣跪地請安,也不動怒,同樣笑容可掬地道:“公公可真會說話,也難怪圣上半刻也離不了你,到哪兒都得帶著你?!?/p>
“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主子高興,奴才就高興?!?/p>
“公公說的是,圣上高興,咱們才能高興。”林翩翩屏退宮女,只留下晴川伺候。“公公夤夜前來,所為何事?都是自己人,公公不必跟本宮兜圈子,有事直說就是。”
“娘娘就是娘娘,說話就是大氣!奴才前來不過就是想跟娘娘請個安,問一問娘娘最近心情可好?”
“好,好得很。有公公在,本宮的心情每天都很好。本宮心情好了,自然也會讓公公的心情好。如此,你我才能更好地伺候圣上,是不是?”林翩翩指著晴川奉上的紅木匣子,笑道:“這顆夜明珠是今兒剛到的貢品,圣上把它賞給本宮把玩??上В緦m出身寒微,對珠寶首飾一竅不通,只能將它束之高閣。還請公公賞臉收了,才算它物有所值,沒白來這世上一遭?!?/p>
“娘娘抬舉奴才了!奴才惶恐!”顏槐玉斟好茶,端到林翩翩面前,“自古英雄不問出處。只要奴才還能喘氣,就絕不會讓娘娘的出身成為您晉升的絆腳石。”
“那就有勞公公了?!绷拄骠骐p手接過茶,輕輕吹了吹,“昨兒聽人說,圣上有意晉淑妃娘娘的位份?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不知是真是假,還請公公解疑答惑?!?/p>
“真巧,奴才正是為此事而來。前些日子,太后鳳體微恙,淑妃娘娘侍疾有功,圣上要晉封她為貴妃,這原本也合情合理,沒人能挑出錯來。只是,她如果晉封了,這宮里的風向可就要變了。”
“可不是么?風向一變,天也會跟著變,一變天本宮這身子骨就特別的不舒服。不知公公可有對癥的法子?”
“法子是有,就是不知娘娘敢不敢用?”
“只要藥對癥,本宮就不怕藥性猛?!?/p>
“淑妃自進宮以來,謹小慎微,從未行差踏錯。她是無錯,可也無功。生在這高墻之中,無功便是錯。歷來,這后宮都是母憑子貴,子以母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圣上晉了淑妃的位份,閑王的地位自然也就不一樣了。只是嘛,這閑王一沒上疆場浴血殺敵,二沒替朝廷出謀劃策,三沒為天下孝親表率,他的富貴又從何而來?只憑他是皇子么?可皇子那么多,如果每個人都像閑王那樣,無寸功之建樹,卻可享皇恩受厚賞,那還不亂套了?閑王是皇子不假,可他首先是臣子。身為臣子,不為國家效力,是為不忠;不替圣上分憂,是為不孝。淑妃教子無方,教出了這樣一個不忠不孝的兒子,這就是她的罪——為了一己之私而忘了君臣之道,只考慮兒子的安危而不顧念江山社稷。有罪之人,不被重罰已是圣上仁慈,豈能再受恩賞!至于侍疾一事,那是她該盡的本分,不應該成為她爭寵邀功向上爬的手段。您說是不是啊娘娘?”
“公公的本事,不去做御醫可惜了。這藥夠味,太合本宮的意了!”林翩翩笑了笑,晴川立馬捧出一個小箱子來?!斑@是賢王請公公喝茶的。”
顏槐玉的笑淡了些:“娘娘可知,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跟奴才一起喝茶?!?/p>
“本宮自然知道。只是閑王之前幫過本宮一個小忙,如今他想借本宮的面子與公公結個善緣,本宮也沒有拒絕的道理。東西放在這里了,收不收全憑公公意愿。公公放心,無論如何本宮都不會叫閑王怨你?!?/p>
“娘娘倒是不避嫌。就不怕奴才把您和賢王的關系告訴旁人么?比如,圣上?!?/p>
林翩翩笑得跟朵花似的:“怕?本宮為什么要怕?像本宮這種要家世沒家世,要背景沒背景,要手段沒手段的女人,想在這深宮中求活,孤軍作戰很快就會被吃得尸骨無存。想活,想好好地活,想活成人上人,就得有依傍。不是你就是他,不是賢王就是別人,這個理兒圣上看得透透的,公公更是有著深刻體會,不是么?”
顏槐玉笑道:“理是這個理,可圣上并不是一個按常理處事的人?!?/p>
“本宮明白公公的意思。圣意難斷,圣心難測。別看本宮今天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似的熱鬧,可誰知道明兒又會怎樣的光景?沒辦法,本宮想體體面面、風風光光的多活幾年,就得有個援手的。即使圣上知道了要責罰,本宮也甘之如飴??傆幸惶焓ド蠒?,本宮所求并非高位,不過是讓自己活得舒服點?!绷拄骠鎿崦W發,盡顯小兒女情態,“誰叫本宮年紀輕,經歷的人情世故少,貪生怕死沒活夠呢!”
“娘娘年紀雖輕,看事卻這般通透。難得,難得!”顏槐玉想起莫待說的那番話來,心想:果然,人不為己,后悔莫及。翩妃正得寵,賢王又得勢,何況翩妃在宮外還有江湖人做后援。他們聯手,怕是沒其他皇子的湯喝了。“在宮里生活了這么多年,奴才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煩請娘娘轉告賢王殿下,奴才叩謝他的恩賞。”
“本宮一定轉達。對了,莫公子托本宮問問公公,府上的奴婢用得可還順手?倘若不如公公的意,全部換掉就是了。莫公子說了,日后公公府上的一應開銷,包括打賞給下人們的賞錢,他都全包了?!?/p>
“唉喲,這……這哪成啊?可不敢再讓莫公子破費了!奴才不是那貪得無厭的人?!?/p>
“瞧你,見外了不是?有事你盡管說,他會替你辦好的,你安享就是?!绷拄骠娴淖旖嵌哑鹨馕恫幻鞯男θ荩八@個人吶,人傻錢多,公公別跟他客氣。不然,他那么多錢還不知道便宜哪個小妖精了呢!”
顏槐玉客氣幾句,抱起箱子出宮去了,走的是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