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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fēng)起85（第1頁）

笛聲戛然而止，梅染以神該有的速度回到榻前。莫待依然睡著，只是眼角掛著一滴小小的珠淚。你聽見了笛聲？不，你是想起了自己的心事。梅染自嘲地笑了笑，輕輕擦去那淚滴。

莫待雙眉微蹙，喃喃低語：“梅先生，你怎可如此孤獨(dú)，又如此燦爛？幫不了你，我很抱歉！”又一滴眼淚落下，落在他黑綢似的發(fā)間，閃閃發(fā)亮。

梅染怔住了。你聽懂我的心聲？你在為我心疼？你的淚是為我而流？

回答他的，是一室苦澀的靜默，那是幾上藥罐里的氣味。

梅染剛在榻前坐下，莫待悠悠轉(zhuǎn)醒。他定定地看了梅染片晌，忽然伸出手去，哄孩子似的摸了摸梅染的額頭，沙啞著嗓子道：“快別難過了，不是還有我么？”說完，又閉上了眼。

用“呆若木雞、啼笑皆非”來形容此刻的梅染，是再合適不過了。他看看又沒了意識的人，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整理好心情，不想莫待突然翻身坐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長風(fēng)！長風(fēng)你去哪兒了？”

長風(fēng)？給小魚干的那個顧長風(fēng)？梅染語氣淡然：“我哪兒也沒去，一直在這里陪你。”

莫待眼含熱淚，滿臉惶恐，言辭也相當(dāng)?shù)募贝伲骸翱墒俏艺也坏侥懔税。∧悴灰娏耍　?/p>

梅染知道他睡迷了心竅，只得順著他的話說：“放心吧，我不會不見的。”

“那就好，那就好……嚇?biāo)牢伊耍　蹦駛€丟了心愛之物的孩子，倉皇而焦灼。“有你在，我才有勇氣熬下去！長風(fēng)，你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別讓我伸出去的手落空，永遠(yuǎn)別讓我身后空無一人！好么？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在這人世間煎熬！”他的眼睛黑得發(fā)亮，又亮得灼人，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神秘漩渦，要將眼前的事物全部吸進(jìn)去，然后據(jù)為己有。

梅染從未在誰身上看見那么強(qiáng)的占有欲，那是想將一個人融為骨血，與自身化為一體的偏執(zhí)與瘋狂。他腦子里閃過一個問題，也沒多想便出口了：“你愛顧長風(fēng)？”話剛出口，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他一驚，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我只是隨口一問，你別生氣。”

“我怎么會生你的氣？我只是覺得你說話很奇怪，不像長風(fēng)。”莫待湊過去，像小狗一樣嗅了嗅他的鬢發(fā)，“是你呀！你身上的氣味從來沒變過。好聞！”

溫?zé)岬臍庀⒃诙吙澙@，梅染騰的紅了臉：“我……我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你都忘了嗎？他不許我愛你，我只能是主子。”莫待顫栗著，漆黑的眼眸中流淌著痛苦的神色，原本蒼白的皮膚也染上了一層不正常的紅暈，“他不允，我不敢……他說，任何一種情感的泛濫都是罪惡……我怕他罰你……”

梅染了然：“知道了。”他避開莫待的目光，不自在地道：“我會守在你身邊。”

“我怕黑，我討厭這漫漫黑夜。你陪我！”

“別怕，我在。我會陪你，一直陪著你！”

莫待粲然，那笑容讓月光與桃林都黯然失色。“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他癡癡地看著梅染，目光赤誠而滾燙，越發(fā)讓梅染不敢直視。“我不信神，但我卻相信你是上天賜予我的神跡！有你，我便心安……”說完，雙手環(huán)上梅染的腰，蜷成小小的一團(tuán)窩在他xiong前，就像嬰兒蜷在母親懷里那樣，安然睡去。

一瞬間，梅染的身體僵硬得猶如桃林外那塊寫著“禁地”的石頭。他直挺挺地坐著，好像心臟都因為這一抱僵化了。好不容易熬到莫待松手，便手忙腳亂地扶他躺下，逃似的去了屋外。待到有風(fēng)吹過，他才發(fā)現(xiàn)汗水已shi透了衣衫。回望那扇窗，他感受著如鼓的心跳，慌得六神無主。

那一夜，再不聞笛聲，只有聲聲嘆息。那嘆息聲驚醒了桃林的風(fēng)，驚得桃花亂舞，驚得月亮難以入眠。

第八日，莫待總算清醒了。在睜眼之前，他已將銀針扎入身體，將面具重新戴好，將樣貌恢復(fù)到比武時的樣子。這些事對他來說比吃飯走路還簡單，根本不需要過腦子。一團(tuán)毛茸茸的東西落到他肩上，那是多日不見的飯團(tuán)。他還沒來得及高興，梅染端著藥碗進(jìn)來，衣袖高高挽起。

莫待撐起身，神色不安：“梅先生？”他努力回想，始終只能想起昏倒前的事。之后發(fā)生過什么，是一點(diǎn)也不記得了。他瞥了眼梅染左手手腕上的手鏈和手鏈上掛著的鈴鐺，小聲問道：“是您在照顧我？”

“你希望是誰？雪重樓么？”梅染的臉色不太好看，口氣也不太友善，“既然我答應(yīng)了謝三公子要護(hù)你周全，我就不會食言。當(dāng)然了，如果你嫌我照顧不周想換個大夫，我也沒意見。不過，你一個大老爺們，應(yīng)該也不會這么挑三揀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