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陳婉清回應,余笙掛掉電話,僅剩的睡意也消散得一干二凈。
她掀開被子從床上爬起來,坐到窗邊的書桌上。書桌從搬進來的第一天便失去了原本的作用,變成一個小露臺,從上面望下去白日里人聲熱鬧的巷子現在冷冷清清,路燈也失了光。
余笙的目光突然落在巷子拐角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車,旁邊站了個人。身影挺拔又孤寂,一身黑和夜融成一體,看不清五官,但她清楚地知道是誰。
余笙原本粗糙桌面摩擦的手指緩緩蜷縮起來。那股焦慮的情緒被壓了下去,她抿著唇,眼睫也垂下去。
手機還在滴滴滴地響,不用看也知道是陳婉清氣急敗壞的信息。
她該高興點,陳婉清最后那點能威脅她的手段也沒了。
但余笙怎么也笑不出來,而是像一只鴕鳥一樣把頭埋在雙膝間。斷斷續續的片段又碰出來,她不想回憶過去,但大腦像壞掉一般,一幀接一幀的畫面切過去。
門外又傳來張姨的聲音。
“小余,晚上吃過藥了嗎?沒吃藥的話記得吃藥,我在微波爐里留了吃的,你要是餓了自己去拿。”
“好。”余笙摸索下去,在床頭柜上找到透明的塑料藥盒,里面還有三格被顏色填滿,剩下的都空了。
余笙的心臟仿佛停頓兩秒,她慢慢摳出藥,一顆顆塞進嘴里。
她在倫敦的時候甚至會忘記其中一瓶藥已經吃完,然后過幾天才想起要去找陸姍央拿處方。
在周衍之后,雖然吃藥習慣有了明顯改善,余笙仍然沒有精力留意這些細節。但她的印象里除了剛回上京時藥吃完那次,后來分藥盒永遠都是半滿的狀態。她一次都沒有做過這件事。
一聲清脆的咔噠。
余笙將卡扣扣緊,捏著塑料盒的手指關節發白。
吃藥這件小事仿佛她整個人生的縮影,竭盡所能,但仍有無法企及的空缺。她永遠棋差一著,然后滿盤皆輸。
余笙把藥盒放在床頭柜,轉頭去拿外套。
周衍并沒有聽從張姨上樓前早點回家休息的囑咐。他坐在車里,煙癮犯得狠,被壓制已久的欲望像惡魔一樣在身體里橫沖直撞。
那扇窗始終沒有亮起
過光,一丁點兒也沒有。余笙可能睡了,但她在躁狂發作的時候又很難入眠。
周衍想起陸姍央的話,收回目光,凝視儀表盤上的數字,從小到大,停在終點。
“你可以來接我嗎?”
“我不喜歡下雨。”
“你第一次做飯嗎?”
“周三,我想要…”
周衍猛地拔下車鑰匙,下車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煙草被火柴點燃,尼古丁的味道在肺葉里鋪開。周衍咬著煙,霧被風吹散苦辣的味道將他扯回在紐約的最后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