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媯已為天子,她做事自然隨心所欲,即使她曾允諾謝然會放他出關,可此一時彼一時。
她反悔不許又如何,天下都是她的,又何況區區一句話。
在姚媯看來,謝然就應領旨謝恩,好生呆在他的侯爺府養病,而不是抗旨不尊,大逆不道。
“朕不會見他,他喜歡跪著,就由他好了!”
姚媯心高氣傲,怎會向一個臣子低頭,她強撐著眼皮,看了一本奏折,合上后卻不知所云,“這都是些什么!”她忽然氣極了,起身將龍案上的折子全扔了出去。
啪唧一聲,奏折散落滿地。
孫懷德守在門外,聽到不小的動靜,立刻示意小太監進去收拾。
姚媯冷著臉站著,xiong膛起伏不平,一頭墨發如瀑瀉下,發尾垂墜在龍案邊緣,她掃了一眼跪在案下拾撿奏折的兩名小太監。
她壓下心頭的怒火,揉了揉眉心,擺手道:“朕困了,你們都下去。”
御前女官捧起龍案上的十二冕旒,與掌燈的宮女太監們盡數退下。
偌大的高陽宮內余留姚媯一人。
自古帝王是孤獨的,她該學著習慣。
…
姚媯不記得自己是何時上龍塌安眠的,直到御前女官在明黃色的帷帳外稟告,紫堤侯府一早傳來的消息——謝然歿了。
“你說什么?”姚媯從床上坐起來,帷帳被一把撩開,她赤腳走向女官,煞白的臉龐此刻不見半點血色,如同瓷白無暇的花瓶,她的聲音好似雪原上經久不化的寒冰,“誰歿了?”
女官緊緊盯著眼前女子的臉,她那樣高高在上,眼裏卻流露出傷心又恨極的模樣。
女官斂住呼吸,慢慢道:“陛下,紫堤侯謝然歿了。”
姚媯就那樣安靜的站著,沒有流淚,好像一切都只是假象,她依然高高在上,不可能為任何人生出一丁點不該有的情緒。
過了很久,姚媯近乎是僵冷地,木然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沒有人可以左右她的心,姚媯告訴自己,她是天下之主,所有東西都是可以摒棄的。
…
“姚予柔。”
姚媯恍然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
她抬眸望去,那人眉目如畫與記憶中的模樣重迭,似夢似幻。
少時的謝然裹著厚重的紫棠色披風,穿著天絲暗紋錦衣外袍,長若流水的黑發用海水紋青云簪高高束起。
站在雪白的梨樹下,身子單薄,唇色蒼白,贏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看向姚媯的眉眼間,眼神清澈明亮,似有淡淡的笑意,溫柔繾綣,喚她,“姚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