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已經死在了屋外的臺階上,死得七零八落,根本看不出本來的形狀。
死到臨頭,李環只能呼叫著她生前習慣依靠的人:“龍、龍法師……救命……”
她常用的繡榻上現在鋪著一層厚實的錦裘,一名戴面具的男子坐于其上,赤腳踏在床凳邊,皓白足腕上系一枚青銅黃鈴,十趾皆白若水洗,足背弧線流暢,經過踝骨和小腿,直沒入厚實的袍底,教人只想撩開他的袍服,瞧瞧那片被精心藏起來的風光旖旎。
他身邊服侍的六個女妖靜靜跪伏在他足邊,對李環的呼救充耳不聞。
面具男子悶聲咳嗽了一會兒,才勻出說話的力氣來:“……他幸虧已經死了,若是還留著一條命,我必定要把他的肉一條條旋下來。”
李環心中生怖,喉頭荷荷有聲,竟掙了命要朝外撲去,面具男子也不阻攔她,任她奔向外頭,目光像是看一只鼠的野貓。
門外晨光漫溢,鳥鳴啁啾,李環朝著無限生機和大千世界直撲而去,身體落地時,卻再次回到了原處。
六名侍女,一個男人,都在冷眼旁觀著她的疲于奔命。
李環再也忍受不住,放聲捶地大哭起來:“妖孽!狗賊!教你一世不得善終!”
面具男也不惱,只冷漠道:“我連善始都沒有,何來善終。”
李環終究是怕死的,幾句詛咒已經榨干了她的勇氣,她失聲痛哭了一會兒,又轉了哀求,指天畫地,許下無數心愿,只求對方能饒自己一命。
在她連連求饒之時,面具男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所在的方向,不發一語。
她不知道這無妄之災是怎么來的,她只曉得昨夜正夢酣之時,就被人憑空掀翻在地,幾個女妖將她摁倒在地,將一顆棕黑色藥丸襄入她的口中,又把她的腦袋劃開了一個橫平豎直的十字傷口。
李環被來人要求,要她自己把一管水銀親手注入傷口之中。
面對此無妄之災,李環尖叫著把水銀砸在地上,來人也不氣惱,取出了另一管水銀,砸完仍有第三管、第四管等著她。
她的血越流越多,卻因為被喂了藥,怎樣也死不去,暈不倒。
于是她崩潰了。
在數度哀求未果之下,李環總算安靜了些許,她抬起被血模糊的眼睛,凄厲道:“我究竟是何處招惹了你,你要如此害我!”
面具男子淺笑:“季三昧又是何處招惹了你,你要如此害他?”
李環怔愣半晌,陡然發狂地撲上來要抓面具男子:“是他叫你來的是不是?!有本事你叫他自己來呀!叫他自己來殺我呀!”
面具男子猝不及防,竟是被她仰面撲倒在榻上,他想掙扎,誰想李環自知死到臨頭,力氣極大,鐵爪似的指掌死死合住面具男子的頸部,死命掐去,六名女妖生怕她傷到主上,亦不敢多加拉扯,只在她身上肆意抓撓,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李環竟是不顧疼了,她也是農家女出身,自幼便在沂水上同姐姐撐船弄荷,此時發狂,是存了必死之志。
面具男子喉頭咕咯有聲,想要掙扎開來,胳膊卻虛軟無力、氣力不足,只能徒勞掙扎。
李環面上浮出狂熱的光彩。
然而很快,這光彩就凝固在了她的臉上。
李環死了,頭蓋骨被捏得粉粉碎,連下頜骨都化為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