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吃完飯把碗筷往搪瓷盆里一扔,圍裙往門后掛鉤上一甩:我上夜班去了,你倆少喝點。
我接過瓶子仰脖子就灌,酒沫子順著嘴角往下淌。98年的珠江啤酒還是550毫升的大綠瓶,一瓶頂現在兩瓶的量。李娜喝酒跟喝水似的,一瓶接一瓶空瓶子往煤爐旁邊摞。
喝到第八瓶,我眼前開始發飄。李娜的臉在15瓦燈泡底下泛著紅光,馬尾辮散了半邊,發絲黏在汗津津的脖子上。不行了?剛才不是挺能吹?
我張嘴想頂回去,一打嗝涌上來一股酒氣,差點吐在折疊桌上。,伸手把我往地上一推:趴著吧你!
水泥地涼颼颼的,我倒下去就再也不想動。眼皮像灌了鉛,迷迷糊糊看見李娜光著腳在屋里轉悠。
我醒來時天已大亮,陽光透過鐵窗的欄桿斜斜地刺在臉上。腦袋像是被鐵錘砸過,太陽穴突突地跳。我瞇著眼撐起身子,發現身上蓋著條薄毯子,地上還留著拖把拖過的水痕。
李娜正蹲在煤爐前煎蛋,白背心被汗水浸得半透,頭發濕漉漉地挽在腦后。頭也不回地說:醒了?桌上有涼茶。
折疊桌上擺著個搪瓷杯,褐色的涼茶表面浮著幾片茶葉梗。我灌了一大口,苦得直咧嘴。里,順手往我這邊一推:吃吧,解酒。
我們三人沉默地吃著早飯。大姐的煎蛋是溏心的,筷子一戳,蛋黃就流到稀飯里。,把碗一推:我睡會兒,你倆動靜小點。
李娜麻利地收拾碗筷,水龍頭嘩嘩響著。我上班去了。
鐵門關上后,大姐已經倒在床上,發出輕微的鼾聲。我輕手輕腳地出門,陽光刺得眼睛發痛。
我出了門就直奔老王的士多店,經過街角錄像廳,錄像廳門口貼著褪色的《古惑仔》海報,陳浩南叼著煙的海報被太陽曬得發白。幾個染黃毛的小年輕蹲在路邊,學電影里的樣子把煙頭在掌心掐滅,胳膊上紋著歪歪扭扭的青龍。
前兩年開始香港拍的古惑仔系列電影也開始在內地錄像廳播放,引得大批年輕人爭相模仿。
剛到老王店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哄笑聲。
三個穿花襯衫的混混正圍在冰柜旁,其中一個脖子上掛著條金鏈子,鍍金的,邊角已經掉色。出包紅雙喜甩過去:阿坤,新到的汽水,拿幾瓶去飲。
混混們晃著膀子出門,金鏈子路過我時還故意撞了下我肩膀。我攥緊拳頭,老王在柜臺后面咳嗽一聲。
等混混走遠,老王才收起笑臉,從柜臺底下摸出賬本:湖南幫的阿坤,上個月在隔壁街捅了人。沫翻賬本,這條街,河南幫收保護費,四川幫管賭檔,湖南幫專門敲詐外地老板。
正說著,街對面五金店突然傳來砸東西的聲音。兩個拎著鋼管的混混正在踹卷簾門,老板在罵著。
我從門縫里看見五金店老板被推搡到街上,鋼化玻璃碎了一地。遠處有個穿背心的男人靠在摩托車上抽煙,腰間別著部大哥大。
我透過門縫,看著老王弓著背穿過馬路,把塑料袋塞給皮衣男。兩人說了幾句話,背心男拍拍老王肩膀,騎著摩托突突突地開走了。
就這幾個小混混,被聯防隊拉去采石場錘幾天石頭,保準一個個比烏龜還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