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宗祠那三日三夜的寒冷與黑暗。
在那無邊的絕望里,有人悄悄送來了一瓶藥。
當時,她就著昏暗的燭火,看到那素白瓷瓶的瓶身上,也印著幾不可見的云紋。燭光在那云紋上流轉,泛出的,也是這樣一層溫潤而堅韌的微光。
那個瓶子,和此刻這枚象征著無上榮光的印璽,明明是云泥之別。
可不知為何,它們在指尖留下的那一點點微涼的觸感,那在光下流轉的溫潤光澤,竟在這一刻,奇跡般地重合了。
一個,是來自深淵中的一線生機。
一個,是她浴血搏來的無上尊榮。
而這兩樣東西背后,都站著同一個身影。
晏少卿。
指尖的冰涼觸感,仿佛還縈繞未散。
華玉安緩緩合上紫檀木盒,將那枚代表著新生與權力的金印,連同心底那一絲復雜難辨的漣漪,一并封存。
她知道,肅帝給她的這一切,不過是安撫,是交易,是讓她這把剛剛出鞘的利刃暫時收斂鋒芒的枷鎖。
她更知道,這宮里,有人比肅帝更不愿看到她這把刀。
三日后,皇家秋獵,于京郊圍場舉行。
秋風颯颯,旌旗獵獵。皇親貴胄、世家子弟云集,駿馬嘶鳴,鷹犬逐風,一派熱鬧煊赫的景象。
華玉安身著一身利落的騎裝,依舊是她偏愛的朱紅,如一團烈火,卻偏偏襯得她那張臉愈發清冷如雪。
自她出現的那一刻,無數或探究、或驚艷、或嫉恨的目光便膠著在她身上。
她視若無睹,只安靜地立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都與她無關。
“姐姐。”
一個柔弱又帶著幾分刻意親昵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華玉安甚至不必回頭,便知來人是華藍玉。
今日的華藍玉穿了一身水藍色的衣裙,外面罩著雪白的狐裘,襯得那張小臉愈發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她牽著一匹通體雪白的溫順小馬,走到華玉安面前,眼中含著水光,笑道:“姐姐大病初愈,竟也來參加秋獵,可見是恢復得極好。妹妹心中,真是替姐姐高興。”
她這話聽似關心,實則每一個字都在提醒眾人,華玉安前幾日是如何的“大逆不道”,又是如何因禍得福。
華玉安淡淡瞥了她一眼,聲音無波無瀾:“有勞妹妹掛心。”
見她如此冷淡,華藍玉眼底閃過一絲怨毒,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她旋即又恢復了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仰頭道:“姐姐,我聽聞你自幼騎術精湛,只是久居深宮,無人得見。今日難得有機會,不如……我們姐妹二人比試一場,也為父皇和諸位大人助助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