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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悲憤陸（第1頁）

褚博懷也是一聲長嘆，道：“明君也算不上，金國皇帝這賑災(zāi)、推行‘區(qū)種’，多半也是做做樣子，這幾年光景不好，朝廷又是一昧偏向金人，漢人百姓日子又是凄慘，近幾年山東百姓造反也鬧的厲害。但此番北伐，我看又是難成。”

蕭登樓等人都是點(diǎn)頭，他們一行人北上，在城中也聽得有百姓造反消息，只是宋時百姓造反再尋常不過。

南宋北宋相加三百余年，農(nóng)民造反起義，史書所記就有四百三十三次，從建國到滅國，從未間斷。大的有王小波、李順、宋江、方臘。但其余多是小打小鬧，一個村子也敢造反，當(dāng)真是司空見慣。

北方被金人占去，山東河北一帶造反的百姓更是多如牛毛，斷斷續(xù)續(xù)，從未間斷，眾人即便聽說，也是無人留意。

蕭登樓道：“或許也有萬一之幸。”

褚博懷道：“我看是難，大宋官兵紀(jì)律松弛，積弱已久，過去有過幾個名將，現(xiàn)已大多凋零。金人多是騎兵，攻到北方，沒了南方地勢之利，從未占過便宜。這些都不去說，現(xiàn)下主張北伐的，朝中便是韓侂胄等人，此人只想建功立業(yè)，用心不純，朝中眾臣多是怕他，而非服他，私下心思各異，就連寧宗皇帝也沒多少北伐的心思。

“至于民間，除了一些文人墨客，心懷家國之恨，民族大義，矢志北伐，也就一些南遷的北民還想北伐回來。其余無人愿意北伐，平白又被盤剝而已。至于河北金國這邊，六十年前身受其害的那批漢人死的死，老的老，當(dāng)下的青壯年，生下來便在金國，看的都是金國皇帝的好，又有幾個肯幫過來的宋兵？

“最傷人的是，當(dāng)年不少北方百姓逃到南邊，大宋朝怕得罪金人，竟將這些人遣返回去，更是讓這些人心徹底涼透。唯一可乘之機(jī)，便是這些年，黃河水患頻發(fā)，各種賑災(zāi)河防，令得國庫虧空，河北山東兩地，各種天災(zāi)人禍。這幾年大量漢人起來造反，這些造反的自然想要宋軍過來。此外北方蒙古部族日漸壯大為患，金朝當(dāng)下也堪稱內(nèi)憂外患，若大宋兵馬指揮得當(dāng)，也未必不能成功。”

蕭登樓道：“希望如此罷。”

秦晉道：“我等在鎮(zhèn)江有幸見了稼軒公一面，他老當(dāng)益壯，虎威猶在。”

蕭登樓道：“哦，此人便是濟(jì)南府人，有勇有謀，氣概非凡，文武雙全，還寫的一首好詞。可惜如他這般的人物實(shí)在太少。”

褚博懷道：“可惜他背著個‘歸正人’的牌子，我瞧這次多半也只是做做樣子，難得重用。”

蕭平安道：“歸正人是什么？”

褚博懷道：“歸正人便是從北面逃回來的漢人，乃是淳熙年間，丞相史浩所提。史浩瞧不起南歸之士，他曾與張浚言，說中原決無豪杰，若有，何不起而亡金？并蔑稱北方歸來者為‘歸正人’，不贊成委以重任。”

林子瞻道：“當(dāng)真是豈有此理。”

褚博懷道：“你我覺得荒謬，可朝中如此想的人卻不是少數(shù)，總是懷疑南歸者有異心。宋室南渡以來，對歸正官員，始終都是只允許添差官職，而不厘務(wù)差遣，就是只給閑官不給實(shí)權(quán)。”

蕭平安道：“這些人能南下，想也是不容易的，分明忠心耿耿不是？朝廷里的人都這么笨么？”

褚博懷笑道：“你這孩子，也是單純。那朝中的皇上大臣，個個不是傻瓜，這道理如何不懂，此乃廟堂里排擠傾軋的手段，豈又真是講什么道理。”

蕭平安摸摸頭道：“原來如此，是我太笨了。”

褚博懷道：“你少在江湖走動，不識這些鬼蜮伎倆，也不為過。”

蕭登樓點(diǎn)頭道：“前輩說的是，平時只知叫他們關(guān)門練功，這天下事倒是講的少了。”

褚博懷道：“我輩練功，飛檐走壁，隔空傷人，難免自覺高常人一等，那些練到極致的高手自不必說，就算一般的武林人物也是如此。孰不知，空有一身武功，與國與民無益，那又有什么好自夸稱道。”

蕭登樓道：“前輩教訓(xùn)的是。”

褚博懷笑道：“非是教訓(xùn)。太史公為游俠立傳，言，救人于厄，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背言，義者有取焉。現(xiàn)下江湖之上，你也叫大俠，我也叫俠客，又有幾個真能做到仁義二字，倒是好勇斗狠，恃強(qiáng)凌弱者比比皆是。”

蕭平安道：“前輩，什么叫振人不贍？義者有取？”

褚博懷道：“救人于難，濟(jì)人于貧，才能叫仁，不失信用，不違諾言，才能稱義。有仁有義，才能稱俠。春秋墨子，阻魯攻鄭，助宋退楚，護(hù)一國之民，堪稱俠之大者；戰(zhàn)國侯嬴舍生取義、朱亥揮槌救趙，是豪俠；秦時張良博浪沙刺暴秦，是豪俠；秦漢朱家施恩不圖報(bào)，救濟(jì)貧賤，自己卻節(jié)衣縮食，是豪俠；新朝原涉廉潔仁孝，救人危難，不傷無辜，也是豪俠。但凡你心系蒼生，鋤強(qiáng)扶弱，救人危難，自有俠義在肩。”

蕭登樓肅然起敬，道：“聽前輩一席話，當(dāng)真是振聾發(fā)聵。前輩教給你們做人的道理，你們都要好好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