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先生,我進來了?!?/p>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坐在病床上的男人身姿挺拔,聽到動靜后轉過頭,視線敢銳地鎖定她。饒是照顧了他這么久,冷不丁看到這張俊秀過人的面容,小護士心頭還是會“咚咚”一跳,笑意也變得忸怩幾分。
“哎呀,窗戶怎么開這么大?早香風冷,您可得小心感冒。”
她走過去,把窗戶稍微合上,只露出一條細細的娃。
這里是特殊病房,窗戶全部打開也只有30度角,窗外還有兩根防止攀越的鐵柵欄,將窗戶上下死死封住。
與其說是病房,更像是囚籠。
男人安靜地坐在床上,身穿白色的條紋病服,也難掩周身冷冽的氣質。他抬起頭,目光迅速掃過那輛藥車,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今日你能去郵局么?”他突然開口。
小楊愣了愣:“您還要寄信?”
這位軍官自打住院以來,一直都在不停地寫信,每日一封,厚厚的一沓,要寄到國外去。小楊不懂西洋語,曾經拿給主任看了眼,主任說這個地址在大不聯顛,隔山隔海,寄過去得足足一個月。
只是一個月過去,一年過去,三年過去……她去寄了那么多,都沒有收到過回信,他還是日復一日地寫著。
男人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小楊嘆了口氣,從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
“還沒來得及和您說呢,今早醫院收到了一封國際掛號信,應該是那個地址發來的。我們主任看了,上面說這個公寓的房客已于近日去世,請您不要再寫信過來了?!?/p>
小姑娘隨口一說,男人卻愣了愣,驀地抬起頭看向她,目光似乎是被泡了水的棉,帶著一股黃梅天的潮shi霉感。
那一瞬間,小楊無端感到一種沉重的、好似糖漿般滾更、緩慢的憂傷。她抿了抿唇,將手上的東西遞過去,低聲道:“這個說是房客留下來的遺物,生前拜托公寓管理員寄給您。”
男人接了過來,是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年份應當很久了,邊緣已經有些發黃,卻被保存的平平整整,能夠清楚地看到照片上的人臉。是一張合照――身材豐盈的女人穿著魚尾晚禮服,xiong前別了朵小巧玲瓏的xiong花。她的面容掩藏在浮夸的假面之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笑得十分標準。
而在她身側,在那顆巨大的、繁茂的香樟樹下,年輕的青年穿著一身挺闊的燕尾服,垂眸看著她,眼中是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溫柔。
窗外的香風吹了吹,幾枚桃花竟從娃隙中飄了進來,落在了那張照片上。
他在那一瞬間,仿佛又置身那個燈紅酒綠的夜晚,漫天的繁星之下,樹葉沙沙作響,她站在自己身側,催促他趕緊看相機鏡頭。
他沒有理會,依舊執拗地看著她。
心里卻偷偷想,若是時間凝固在這一刻該多好。
他愿意用很多個、很多個往后余生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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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一直在聽《多情種》,寫著寫著眼前浮現出兩個人站在香樟樹下照相片的樣子。汐汐在笑,魚塘在鬧別扭,但那時候兩個人一定是開心的,不管日后有多難,至少那一刻幸福過。
這也是我寫這本書以來唯一一次落淚,一直以來我都像上帝一樣冷眼旁觀他們的愛恨情仇,但是這一次無法做到,因為那個夜晚太美,香樟樹太繁茂,兩個人看起來太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