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輪廓在秋日的薄霧中若隱若現,城墻高聳,樓宇連綿,透出一種沉淀了數百年的厚重與威嚴。
無數的大小船只如同歸巢的群鳥,匯聚在通州繁忙的碼頭,人聲鼎沸,車馬喧囂,一派盛世繁華。
然而,王璟昱的心境卻并非初臨帝都的興奮與激動。
龍泉寺的鬼影、明遠和尚陰鷙的眼神、密信上“關節”二字透出的森然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頭。
他知道,這煌煌帝都的瓊樓玉宇之下,潛藏著比余姚龍泉寺更深的漩渦與更鋒利的刀鋒。
顧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眉宇間的凝重,低聲道:“允之少爺已將龍泉寺之事并相關證據密呈閣老。
閣老震怒,已著都察院暗中查訪。
相公此來,是為公義發聲,閣老自會護持。
只是…”他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更低,“京城水深,各方勢力盤根錯節。
余姚之事,恐非孤立。
相公在京,言行需格外謹慎,尤其留意…國子監祭酒,李東陽李大人門下的動向。
”李東陽?當朝文壇領袖,清流砥柱?王璟昱心中凜然。
顧先生此言,絕非空穴來風!龍泉寺的網,竟已隱隱牽扯到了京城清流的核心?就在這時,一艘裝飾華麗、懸掛著“李”字燈籠的官船,在幾艘護衛快船的簇擁下,氣勢煊赫地超越了他們這艘客船,率先駛向通州碼頭。
船頭甲板上,幾個身著國子監生員服飾的年輕人憑欄談笑,意氣風發,目光掃過旁邊眾多民船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優越與倨傲。
顧先生看著那遠去的官船,意味深長地低語了一句:“瞧,說曹操,曹操便到了。
那船上幾位,可都是李祭酒頗為看重的門生。
”王璟昱的目光追隨著那艘“李”字官船,看著它如同高傲的天鵝般駛入碼頭最核心的位置。
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感,伴隨著帝都巍峨的陰影,沉沉地壓上了他的肩頭。
袖中的荷包似乎也感應到了這份凝重,微微發燙。
他握緊了袖中的荷包,指尖摩挲著那熟悉的云紋輪廓。
江南的“云霞”正冉冉升起,而他,已孤身踏入這帝都的棋局。
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