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望舒的輪椅被安置在下首靠近門邊的位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母親早逝,她自幼獨居偏院。
黎相認定她命帶不祥,又見她病骨支離,曾斷言她活不過及笄,便任由她自生自滅。
父女相見,不過年節宴席上的一個眼神,連句關切都吝嗇給予。
不過,而今的她也不需要了。
她只安靜地坐著,蒼白的面容在滿室珠光寶氣中更顯黯淡。
直到眾人獻禮畢,她才示意霜降推她上前。
“女兒…咳咳…身無長物,唯有日夜趕工,繡了這幅《百壽圖》,愿姨娘福壽安康。
”她的聲音細弱,帶著喘息,讓霜降將一個卷軸奉上。
柳姨娘看著眼下低眉順眼的人,又轉頭看向一副漠不關心的黎相。
嘴角噙著一絲居高臨下的笑意,示意丫鬟接過展開。
“你才受完罰晚,竟還為我操心,我原以為你會與我置氣呢。
”一幅三尺見方的繡品展露人前,金線在燭火下流光溢彩,百個形態各異的“壽”字盤繞其上,針腳細密,堪稱上品。
尤其被兩個丫鬟舉著,正掛在暖爐上方不遠處,暖烘烘的熱氣蒸騰著。
“喲,二姐姐好巧的手!”黎婉墨故作驚訝地贊道,起身親自去調整繡圖位置,讓它離暖爐更近些,好讓滿堂賓客看得更清楚,“母親您瞧,這金線多亮堂,掛在暖爐邊,金光閃閃的,更顯貴氣,也襯您的身份呢!”她笑容甜美,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
離得近些,暖爐的熱力烘烤著,那金線似乎蒸騰起一絲若有若無、甜得有些發膩的淡金色薄霧。
黎相捻須,難得地看了黎望舒一眼,微微頷首:“嗯,望舒有心了。
身子不好,難為你費神。
”他抬手指了指柳姨娘下首一個更靠近暖爐風口的位置,“坐近些,這里暖和。
”“謝父親。
”黎望舒垂眸似十分乖巧,霜降驅動輪椅行至那個位置。
暖爐的熱浪烘烤著她的后背,也帶著那股極淡的、只有她能嗅到的甜膩氣息,絲絲縷縷飄向上首的柳姨娘和黎婉墨。
她安靜地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無人看見她嘴角那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